塔石,是我先生的家鄉(xiāng)。他把它稱為太末桃源,自己無名無分卻魂牽夢縈的故鄉(xiāng)。我總是不解這樣的一種鄉(xiāng)情,覺得飄渺,覺得夸張。但當每次聽他娓娓道來,每次身臨其境地去發(fā)現,我對塔石也生生地多了一份道不盡,說不出的情愫。
塔石,確實很美。
先生告訴我,小的時候,懷著求知好學的心,他十分好奇于塔石為什么喚作塔石。問了許多家里的長輩都無果后,鄰居有位老爺爺告訴他,很久很久以前,附近的地方哪里要造塔,都會到這邊采石,塔石山上的石頭經常被開采出用于造塔,久而久之便得了塔石這個地名。這個典故雖然無法究其根本,但聽來卻有那么幾分意思了。
和許多人一樣,在煩擾的城市住得久了,難免對旖旎的田園之景生出向往,對陌上花開的景致生出眷戀。塔石成了田園牧歌生活的代名詞,在這里每一朵花開都有它的絢麗,每一角藍天都顯得純凈,每一個夜晚都與靜謐相伴,每一灣河流都淌過大山的溫澤……塔石美得有些溫婉和內斂,卻又讓人神而往之。
先生說,小時候住在塔石的外婆家,于他的童年留下了許許多多的難忘回憶。
那時,先生外婆家村后山的山茶園是他孩童時的樂園。春天的時候,他搶在蜜蜂之前摘下茶籽花吮吸花蜜,香甜誘人極了。還有茶籽泡和山茶片,是山茶籽和葉子感染了一種真菌后形成的變態(tài)體,尤其是茶籽泡,沒成熟時澀澀的,先生和他的童年玩伴們就專挑成熟后褪了皮的,甘甜爽口,味道就像如今的臺灣蓮霧。我不曾品嘗,也不知是否有如此的口福親身嘗試,但我在塔石見過滿樹滿樹綻放的山茶花,白瓣黃蕊,潔凈美好。想來,與大自然親近的孩子,固然也多了一份來自大自然的眷顧,這美妙的經歷實在是現在很多城里的孩子都無法體會的快樂。
我到過塔石最美的古村落——上陽。這里已經與龍游縣的社陽鄉(xiāng)交界。車子繞著蜿蜒的山路上行,在山頂俯視,還能見到黑瓦白墻的小村透著悠悠古韻。村前橫著一條溪流,溪水不大,但清澈見底。村莊周圍,多為平緩的山丘,有人說這里“來龍幔幔出帳,是個龍脈清晰之地。”最難得的是上陽村的古街。這條老街為倒過來的‘Z’字形,由北往南,折向東,再折向南。而后兩段,雖然有祠堂等古建筑,卻相對零散。惟有由北往南一段,時光在這里駐足,映刻下往昔的歲月。北端入街口的門樓額上書‘帶水環(huán)流’,古街為民宅與店鋪相混合,其中的騎街樓顯得特別醒目,共有12幢房子組成,為清一色清代建筑。時值初春,老街的白墻下一株不知名的綠植攀沿著上了墻,與交錯的電線糾結,彌漫出一片盎然春意,打破了古街的“樸”,蔓延開一點清新,一份生機,又跳躍出一絲俏皮。
站在石子路鋪就的老街上,追憶昔日的繁華,這樣的路不知碾轉過多少歲月的車輪,踏過多少先人的足跡,當春風又起,青磚上的苔蘚復生,年過一年,輪回便是歷史的留痕。
有村民和我們說起這樣的順口溜:“上陽、源頭的屋,山坑、嶺邊的谷,井下、吳村的杉樹毛竹!碑斎贿有塔石的梯田,塔石人說,是因為山里人田太多放不下,只好一層層壘起來。多么美妙的說法,層層的梯田,仿佛漾開去的波浪,碰上雨天,煙霧繚繞,那疊起來的不再是山,而是一幅與天相接的畫卷。春來,水滿田疇,如面面銀鏡覽入藍天白云;夏至,佳禾吐翠,似排排綠浪倚山而下;秋臨,稻穗沉甸,像披上了金色的長裙,婀娜多姿;寒冬,白雪皚皚,宛若在云端。
塔石的魂是歲歲朝朝的芳華,山石草木的靈氣,那山、那水始終如少女的雙眸一般純凈,仿佛一方凈土,一處世外桃源。
如此說來,關于塔石,還有另外一個讓人動心的遐想。先生說,在塔石鄉(xiāng)里,現在最為古老的一條老街叫做桃源街。為什么叫做桃源街,無人得知。莫非這塔石在古時就有“桃源”一說?
“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桃花源記》里描寫的桃源,在塔石尋得到那么幾分的相似。相傳,1600年前,陶淵明曾在九峰山一帶隱居多年,說不定陶公也曾到過塔石,那《桃花源記》中的桃花源的原型有取自塔石也未嘗不可了。
當然,這樣的遐想只是遐想,但塔石的美是毫無疑問的。有人心動于海子詩中“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心靈撫慰,而我,更著迷于王維詩中“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描繪的清新景象,安然于寧靜淡雅的生活,一個人,一本書,一杯茶,并在心里修籬種菊,在塔石詩畫人生,在從容和恬靜中,靜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