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里,他來電話只為說上一句話:“院子里的桂花那樣香,聞到了嗎?”
我正慢步走在橋邊,停下來細嗅,恰一陣風,撲面桂香。可真香!
心下很愉快。是許久不有的幸福感。它讓我想起另一個秋天,他們站在黃果樹瀑布下,嗓子里是止不住的興奮,“快閉上眼睛,你聽!”
那些嘩啦啦的浪潮,一陣陣涌上心間。
在特定的場景特定的時間里,每一個人骨子里其實都可以很浪漫。
而這世間,也總有些東西,是期待與人同賞共享的。如果我可以與你分享,那是我的榮幸。
就似這樣在夕陽西下時邀我聞一聞相隔池城的桂花香,也浪漫得令人歡欣呀。
于是我快步去尋,發現此時城中的桂花開得正熱烈。那些或深或淡的小黃花,靜靜地簇擁枝頭,黃得那樣繽紛,香得這樣銷魂。隨風而動,一城芬芳。阡陌小巷、古街幽井,幽幽的桂花香似一縷清渺的煙,無形地游進心來,彌漫在周圍的縫隙里,你想躲也躲不掉。那種香壓枝頭的飽滿和豐盈,正是賞花人從中收獲的驚喜。
如若不是你的邀請,我又怎能體會這樣的美景?
可喜的是這香氣它還不膩。不似有些花香,近時嗆得讓人想要遠離,遠了又聞不到一絲一毫。這桂香,遠遠近近,似有若無,不經意間的暗香浮動,沁人心脾。你似聞著了濃烈的香氣,轉瞬它又飄逝,再細嗅時,鼻間那甜甜淡淡的香,還在。風動桂花香。風一動,香就動。時近時遠,時濃時淡,那份似有若無,卻都是讓你喜歡。
于是會想,這桂香,多似兩人間的那份感情,似有若無最是美,清雅淡定最是真。這一小朵不顯山露水的小花,卻有著最平淡持久的香氣。正似一份不顯山露水的友情,卻埋著最真誠深遠的祝福。
這是江南的秋天,我走在桂樹下,九月的桂樹掃過我的清眉,小小的黃花散落在肩頭,桂香,是幽幽的。我在這樣的桂花香里想起你,想要去看望你。我還想起那一年,嬸嬸收集了一瓶子的落花,跟媽媽兩個人擺弄了一桌桂花糕。記憶里她們有說有笑的模樣。我懷念這種溫暖的團圓。我更想起,秋天的雨后,我捧了書在校園,你要我在小小的桂樹下露出牙齒,香氣在雨后,分外纏綿。所有這些,全有桂花香如影隨形。而此時,最最動人的,是我想像中的你,站在自家的桂樹下,對我微笑的樣子。你的身后,是茂盛的桂樹,張揚地開著花。你對我說,聞到了嗎?
暗香浮動。誰能忘記這個秋天,滿城風動時,一樹又一樹的桂花香?
不能忘記,那是因為我有思念。
一如,余光中先生的一段思念:“舅舅的院子里,高高的桂樹下,滿地落花,泛起一層浮動的清香。”
那清香,是他的鄉情,我的思念,是你。
如果真有來生,我愿意是一株桂花,開在我愛的你的窗下。在九月的仲秋,讓你想起。
想起我的時候,風動桂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