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飛天,和心愛的人一起在疾馳的列車上,去遠方旅行,彼時車廂里暖融融的,隔著被雪花打濕而浮起層層抽象花紋的窗子,不遠處低矮的鄉(xiāng)村小屋如風般掠過,那些屋子頂上覆蓋著厚厚的積雪,這是一件多么文藝的事情!這樣的情景會讓人聯(lián)想起小說或者電影。偶爾把生活想象成小說或電影,也算是對俗世生活感覺厭倦的一種心理的補償吧?自然每個人對生活的感受不同,能把生活枯燥的一面賦予它想象的翅膀,這不能說是上帝的一種恩賜。
還是言歸正傳。說到旅行,自然要談到與旅行有關的交通工具,輪船、火車、飛機諸如此類,甚至還有熱氣球。在作家和影視劇編劇的文本里,它們都被最大限度地利用起來,涉及的題材一般是愛情、友情、艷遇、謀殺、逃亡。最有名的輪船事件是那艘賺了人很多眼淚的《泰坦尼克號》,平凡的愛情在突發(fā)事件中閃爍著人性光芒。生命中充滿了偶然,該發(fā)生的事情總會發(fā)生,該遇到的人總會在生命拐角的一剎那間遇見,這種看似的偶然其實充滿了定數(shù)。香港作家也是極喜歡在交通工具上大做文章的,亦舒那篇的《喜寶》,喜寶一出場就在飛機艙里遇到了改變她命運的勖聰慧,飛機無論從時間還是空間來講,都太逼仄了,只能是故事開場的序曲,接下來的好戲自然在后頭。很早以前看過英國女作家曼斯菲爾德的一個短篇《求職女》,講述的是一個孤身遠行的美麗的小教師乘火車旅行,在旅途中飽受驚駭和戲弄,正在提心吊膽的時候,又被一個貌似和顏悅色講禮貌的老紳士欺騙的故事。大概是翻譯的緣故,整個文本充滿了淡淡的詩意:“耳邊還聽見些微的聲音。過道里的腳步聲,開門關門聲,一陣低語聲,吹口哨聲……后來窗上打來的長針般的雨絲……但是不相干……雨在外面……況且她有雨傘……”“火車慢下來了。機車發(fā)出長長刺耳的汽笛聲。列車已經來到一座城市。窗外滑過去一棟棟淺紅和粉黃的高大房屋,綠窗戶像眼皮一樣閉著,里面都在熟睡,門前守衛(wèi)著的白楊樹在藍天下顫栗,仿佛踮著腳尖在聽什么動靜。在一幢房子里有一個婦女打開了百葉窗,往窗臺上晾一條紅白條紋的褥子,又站在那兒瞧著火車。她面色蒼白,頭發(fā)烏黑,披著白色羊毛披肩。在熟睡的房屋的門口和窗前出現(xiàn)的婦女漸漸多了起來……”淡淡的語境避開了翻譯小說通常會出現(xiàn)的晦澀難懂的弊病,因為這個短篇,我?guī)缀鯋凵狭寺狗茽柕碌乃凶髌贰?/p>
最近看了張恨水先生的一個小長篇《平滬通車》,這篇小長篇在他眾多的經典作品中只是一朵小小不引人注意的浮云,可恨水先生終究是大家,他用筆隨意描描畫畫的浮云竟然活色生香,,對很水先生的平生愛好還不甚了解(買了他好幾本關于他傳記的書籍,還來不及瀏覽),通篇讀下來,感覺恨水先生也是喜歡看電影的吧?整個文本有著極其強烈影像沖擊力,恨水先生慣常用一種分鏡頭的手法來架構他的小說,所以他的小說從他在世到今天一直受著影視界人士的寵愛,一部片子拍了又拍,改了又改。我是個對人文歷史很感興趣的人,喜歡這篇小說,除了故事情節(jié)架構的流暢之外,八成也與這篇小說具有很強的史料價值有關。這篇小說講述的是發(fā)生在民國二十四年的下雪天,一個有點錢、有點權、家有三房妻妾的銀行家子云在由北平去上海的火車上遇到一位絕色美婦人柳系春,子云垂涎于柳的美色,而柳為了探到子云囊中之物,想盡了種種方式。最后子云才發(fā)現(xiàn)對方是個慣常以美色換取錢財為營生的女騙子,一場欲望與智力的角逐在這條長長的鐵皮匣子里展開了,愛玲女士曾這樣評論恨水先生筆下的女子“天真老實之中帶點誘惑性。”這回可不是一點點的誘惑,恨水先生為了讓筆下的女子全身每個細胞都透著誘惑的分子,可是用盡了心思,一股腦兒什么都用上了,胭脂粉盒,旗袍絲襪,香水,煙,擅長外文,甚至一出場就用書作了道具,一個被書養(yǎng)著的、善解人意的時髦女郎自然是讓人放心的艷遇對象。真是替恨水先生捏了把汗,苦心經營,直至看到男女各得其所,才松了一口氣。
鴛鴦蝴蝶派眾多小說家里,對于恨水先生的作品一直感覺他是以數(shù)量和時代感強烈取勝,他的作品因為太穩(wěn)了,居然有時會挑不起我強烈的讀書欲望,其實了解一個作家的風格是不應該輕易下按語的。這篇小說恨水先生依然是沉穩(wěn)深厚的底子,這樣沉穩(wěn)的底子上面再描出什么狐媚子的花來,最后都會被這厚實的底子穩(wěn)住了。這也是恨水先生比同時期同類型作家的高明之處,這個高明的精髓挑明了就是俗中有雅,雅俗同賞,不至于俗下去就跌入三流的地步,不高不低剛剛好。怪不得毛太祖要約恨水先生拉家常、談愛情,并送尼料做中山裝。
最感興趣的還是文本中的那些具有史料價值的場景,對于想了解上世紀中國三十年代的火車運營情況的人來說也是值得一看的。開場就提及人犬同行的場景,狗可以憑票乘車,充分享受與人平等的權利,可見三十年代的列車還很具有犬性的。想起我的一位女友,一次乘車,因為列車上沒有明文規(guī)定是否可帶動物上車,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想一法子,把她的寵物放置于一只藤籃里,幸好那是只哈巴狗,身小音細,列車員路過時就把蓋子蓋上,列車員路過,就把她寶貝的頭摁下,餓了就從籃孔中喂養(yǎng),旅行時間較長,趁著列車員吃飯時間,放出來在身邊小范圍溜溜,權當放風透氣,她感嘆那次旅行真是驚心動魄!這種具有充分犬性的乘車制度也不知是何時取締的?什么原因取締?大概是考慮到人犬同車存在安全隱患?在這篇短小精致的文本里,他用極老道的筆調把頭等車廂寫成了一個溫情脈脈彌漫著平常家常氛圍的情愛場地。這種暖色調是與他鋪排的小說的底色,推動故事的進程吻合的。他的筆就是把錘子,很巧妙的把當時車廂里一些規(guī)程如敲一粒粒釘子般死死地卡進了文本的皮肉里,讓它們密不透風,血肉相連。他寫到子云在開飯前夕挑逗系春:“這時,夾道里一陣乒乒乓乓的響聲,倒有點像打著日本來的大正琴。子云道:‘開晚飯了,我們吃飯去罷。’系春笑道:‘我說呢,誰家小孩子,在這兒鬧玩意,原來是打一種鋼片子,當搖鈴了。為什么不搖鈴呢?’子云又哪里知道為什么不搖鈴,便笑道:‘鐵路上的組織,總是一年比一年進步的,不搖鈴那自然有不搖鈴的原因。’系春道:‘什么原因呢?’子云笑道:‘比方說罷,屋子里有一男一女的旅客,在那里說情話,這時忽然叮當響一陣,豈不討厭?’我的見解如此,你以為怎么樣?’系春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臉上飛紅一陣,把頭垂下去,接著,就扭著身子一笑。這雖然她沒說什么,比說了什么的表示,還要有力呢。”恨水先生這篇文本骨骼細小,幾乎是靠著人物的心理變化發(fā)力,每到關鍵之處就掏出細小的繡花針,單針繡、二次單針繡、三次單針繡、平包針,齊齊用上,細細縫制,看得人春心蕩漾,他幾次提及子云對系春的思慕,寫的極其香艷曖昧,走的是抄小路取勝的手法,連寫兩次系春的衣服。第一次這樣寫道:“這屋子里椅子上放了一個女子的手提皮包,門框鉤子上,又掛了一件女子的大衣,平常一間頭等包房,有了這兩樣東西,好像是增加了無窮的趣味。子云銜上了煙頭,斜靠椅子坐定,就對了那件高大皮領子細小身腰的大衣,只管出神看著。他手上摸著了火柴盒子,正待抽根香煙,立刻把自己制止住了。假如是這樣煙味濃厚,那就聞不到她衣裳上那股子香味了。于是閉了眼睛,聳著鼻子尖,嗅了幾陣,果然的,在空氣里面,似乎有一種胭脂花粉味兒。由這股子香氣,更想到這穿衣服的本人,真是讓人坐不穩(wěn)。起初看到這個女人,覺得是不過清秀而已,及至越是和她接談,竟是越覺得這個女人可愛,到了現(xiàn)在,那就是天上可尋,地下少有的人物了。他默然地坐著,享受了一陣子香味……”。這種睹物思人的側面探人心的手法到后來又出現(xiàn)了一次,自然是更加繾綣纏綿,心跳臉熱:“子云哪里睡得著,一個翻身坐了起來,正對了那件大衣,仿佛之間,又聞到了那陣微微的香氣,靜靜的對坐著,靜靜的將鼻子尖聳動著,這真說不出來心里是迷惑?或者是沉醉?他忽然的站了起來了,依然把房門緊緊的帶上,然后一手拿了那大衣的袖子,送到鼻子尖上去聞,一手就伸展到皮領子上去,輕輕的,慢慢的,一下一下,在那上面撫摸著。好像這皮領子是愛人的頭發(fā)一樣,要他這樣撫摸著,去表示疼愛。可是這樣的做過一陣之后,他自己也覺得自己有些無聊了,于是還坐下來等著。”這樣的隔著靴子撓癢的曖昧描法要比正面赤裸裸的刻畫是更加有沖擊力的,這種橋段對于我來說實在是印象深刻,腦海里立刻閃現(xiàn)了愛玲奶奶的《同學少年都不賤》里面也有極其類似的描寫,寫趙玨暗戀赫素容那段:“有一天她看見那件咖啡色絨線衫高掛在宿舍走廊上曬太陽,認得那針織的累累的小葡萄花樣。四顧無人,她輕輕的拉著一只袖口,貼在面頰上,依戀了一會。”當時看到這段愛之入骨,忍不住還感嘆了一番,怎么奶奶就這么有才!居然她也是從自己偶像的袋子里掏翻了一番之后順手帶了點餅干屑子走的。可是他們寫的這幾段還是有不同的,奶奶相比之下有種四周泛起溫柔貞靜的氛圍,畢竟寫得是少女的朦朧的相思。而恨水先生的這兩段描寫充滿了濕漉漉的肉欲,讀來頓生渾濁的不爽之感,可是他要的就是這種感覺!
恨水先生是金牛座的,這個星座對于物質向來敏感,所以他的字里行間也是積滿了沉甸甸濃儼儼的物質香氣。寫到二等車廂,事無巨細,繁來簡去也沒少花筆墨。其中還寫到白俄乘客擠在壞境惡劣的二等車廂“你看那個外國女人,買了許多面包,又買了香蕉和梨,看那樣子,她竟不上飯車去吃東西的樣子,外國人也是照樣的要省錢。”當年白俄在上海地位卑微,有部電影《伯爵夫人》講的就是白俄女人在上海為了維持生計淪為妓女的經歷。文本中幾次把場景拉到飯車上,鏡頭一轉到飯車就讓我想起許多關于火車的電影,《火車怪客》、《卡桑德拉大橋》還有那部有名的《東方快車謀殺案》,在那菜香、酒香、咖啡香氣氤氳橫飛的狹小空間里,香衣鬢影,人擠人,腳挨腳,不小心一個眉眼過去,一場香艷的情事就此拉開。恨水先生是不會放過這個拓展情節(jié)的絕佳之地的,這是故事發(fā)生的重中之重。文本中多次拿那張薄薄的點菜單做文章,那年代的點菜單居然是外文的,這也是和當時的中國城市的經濟發(fā)展狀況是一致的。據(jù)史料記載,1931-1937年被國民黨稱為中國經濟建設上的“黃金十年”,其實那個年代,貧富懸殊很大,農村除了繳納各種苛捐雜稅之外,還得應付軍隊的負擔,紛紛破產的農民涌向城市,當時中國鐵路事業(yè)正向蓬勃趨勢發(fā)展,所以連接鐵路的城市日益繁榮,上海這個中國最大的港口,每天都有日本的棉紗、美國的小麥、英國的鴉片經由這里潮水般進入中國,再由鐵路運往各地。1931年上海的人口超過315萬,一躍成為僅次于倫敦、紐約、巴黎和柏林的世界第五大城市。繁榮的上海吸引著各式各樣的淘金者,世界上最時髦的東西都能在這里找到。新款式的巴黎時裝三個月后就會出現(xiàn)在上海。上海這個國際性大都市當年客居了很多外國人士,火車上的菜單全外文也是當時中國城市的經濟繁榮可見一斑。系春精通外文又在子云心中添上了一道厚重的砝碼。
說到三等車廂,那真正是體現(xiàn)中國特色地方。中國人口密度大,早在上世紀三十年代如此,半個多世紀過去了,中國人口依然稠度大,上個街擠擠挨挨都是人,人口密度少的城市就顯得特別干凈提神,如廈門,連那里的美女看上去都有種清明疏朗的氣質。文本中寫到富人乘坐頭等車廂,較富有的人乘坐二等車廂,三等車廂自然是窮人坐的。其實這種貧富差距今天在火車的車廂級次中依然存在,如今的軟臥車廂,硬臥車廂,硬座就是以前的頭、二、三等車廂,換湯不換藥而已。三等車廂依舊是人滿為患,到了春運期間更是連站腳的地方都無。記得剛畢業(yè)那會,回家過年,買了票上不了車,從洗手間爬窗而入,到了站臺居然下不了車,夾道上擠滿了人,急得一頭汗,末了還是不遠處一個上班模樣的男士(大概他也是春節(jié)過后趕回去上班的?只有這種人才能理解同道人的苦衷。)向我招招手,打開了車窗,讓我跳了出去,那真是一件狼狽加冒險的事情,幸好我一向精于此道,后來電話里跟父母談起,他們大驚,連連責備我,他們大概覺得一向文氣的女兒怎么能夠操作這等高難度動作,其實我從離開父母在N城讀書時一向就精于此道。這樣的話題不提也罷!恨水先生設計了幾場三等車廂的戲目,系春與舊日同學的重逢,運用一種反襯的手法,一箭雙雕,一則反襯系春在三等車廂對窮人的憐憫,與在頭等車廂里的放任與妖嬈,表現(xiàn)系春對貧富不均的不滿與憤懣,從而體現(xiàn)她的善良(只是這個善良不知道該如何理解?或許只是個假象,因為沒有需要鋪墊的下文,從而這段安排倒是憑空多出來的。系春的出處只是通過三等車廂的戲目做了個淺淺的交代,至于她現(xiàn)今淪落為以出賣色相換取銀錢的原因卻是一段空白,如一個密閉的罐頭,螺螄殼里做道場,空間的局促不便展開也是一個原因。);二則老同學小夫妻為了改變時下的窘迫生活而辛苦地坐著三等車廂去上海討生活,點出系春為何操起出賣色相換取錢財?shù)臓I生的原因(這或許又是系春貪慕虛榮的性格?);文本中還提及“從上海——北平來回票是四十天日期,在四十天以內,您趕回原處就成,中途在哪兒下車,也沒關系。”如今的車票是限2日內同車有效,今年又改為一日內當車有效。
文本中多次寫到頭等車廂每個車廂屋子里都有獨立的供水系統(tǒng)(如今的軟臥已經沒有此種供水設備了),“她踏著拖鞋,走到洗臉柜邊,將扣著的面盆放了下來,便扭了龍頭放水。子云道:‘柳小姐,你運氣真好,到了這個時候,水管子里還放得出來水,有一次正午,在車上醒過來,我也是想放點冷水洗洗手臉算了,不必去叫茶房。不料放開水龍頭,噗噗噗的一陣很可怕的聲音,放出許多水沫,大大的嚇了我一跳,我以為是水管子炸。其實有了臉盆水管,不論什么時候,應該熱水涼水,都充足的預備著。”愛玲的《公寓生活記》,也寫到過衛(wèi)生間水管的情景,大抵是相似的,這樣的描寫是貼心貼肺的,充滿了家常的氣息,是我極喜歡的場景。想到那個叫妹尾河童的老頭子,對旅行中一桌一幾都不肯放過,他的手繪筆記林林總總,滴水不漏,有時索性放在床頭翻翻,想象自己有一天能住進他畫得那些歐洲的小閣樓旅館,聽遠處塞納河水的流水聲,感覺自己雖然不具備遠行的條件,但具有充沛的想象力,真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這位勤快的老先生是不會放過對火車的手繪的。果然,我查閱了一下他的書籍,他居然在手繪中橫掃車廂的每個角落,大到臥鋪車廂里的可翻轉的床,小到一個固定洗臉臺蓋的磁鐵,而且力求尺度精確,真是個可愛的老頭!
恨水先生在他的文本中還提及當年浦口渡江的盛況,那時火車過長江是要用輪渡來托運的,在江上要行走幾天,輪渡停靠在下關站,接著又拖到下關車站,在這幾天過江的行程里,旅客們可以自由選擇,呆在車里或者下車去上關吃飯、購物,從從容容到澡堂子里洗澡。作者又一次抓住了鐵道上這一罕見的歷史現(xiàn)象,天衣無縫地把情節(jié)的發(fā)展與之如齒輪般地相扣起來。
買幾節(jié)火車車廂回去運營,當旅館,連帶著把那飯車廂買去做旅館的飯廳,這倒是一件不錯的創(chuàng)舉。歐洲已經有人開始實踐,據(jù)說效果不錯,營運者和消費者都很實惠,較之住旅館在價格上要便宜,住宿環(huán)境給人一種電影般的錯覺,這大概是受到東方快車停運轉為旅館的啟發(fā)吧?東方快車再也不會發(fā)生謀殺案了,火車上應該太平無事了吧?剛畢業(yè)那會每個周末都要乘短途火車回父母所在的那個城。有次在火車上,剛落座就有一青年男子上來搭訕,喋喋不休說個不停,我只記住母親的話,不要和陌生人說話,只保持著禮貌的微笑,臨下車時他追過來道:“可否留電話?或者通訊地址?”且遞過筆和一張小紙片兒,我終于忍不住好奇,開了口:“為何要留地址?”他說:“你知道嗎?你長得很像我的初戀情人!”后來回到家,告訴家人,姐姐大笑:“太老套啦,男人總是喜歡用這種過時的方式來引女人上鉤。”媽媽在身旁笑著道:“你到底在紙上寫了些什么?”我說這是個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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