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森富，4700多個日夜的堅守

　　他是從泥土地里走出來的軍人，樸實得就像他走出來的那片土地。從軍15年，走出了部隊，他卻走向了山上，脫下了軍裝，換上了警服。這片丘陵起伏的區域內，幾乎每一寸土地上都有他留下的腳印。他的一天和一年是一樣的，一年和十三年是一樣的。為了這座山的安寧，他像一個質樸的守山人，在自己的自留地上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翻耕著、美化著、守護著。13個春夏秋冬過去了，沒有轟轟烈烈的故事，也沒有跌宕起伏的經歷，他用13年的平凡詮釋著什么叫堅守。

　　塵土里走出來的軍人

　　七月的金華，山上吹來的熱風傳遞著夏天的訊息，雙龍景區內人頭攢動。在人群里，他走走停停，調整凌亂的車輛，疏解阻塞的交通，維持游客隊伍的秩序，炙熱的陽光鋪滿了他的脊背。

　　那天，他沒穿警服，平頭，紫色T恤衫，深藍色長褲，皮帶上掛著一串鑰匙，他走路的節奏有點慢，說話的語調很平和。年輕同事眼里的他，隨和，質樸，沒有一點架子，對誰都平易得像村里隔墻兒的鄰居。

　　當你知道他是一名在部隊里生活了15年的軍人時，那感覺會有點特別。15年的軍隊砥礪沒有在這個漢子外表與性格里烙下絲毫不易接近的威嚴。

　　1966年，黃森富出生在浙江浦江縣的一個小山村。1966年到1976年，文革和大鍋飯是這十年留給歷史最鮮明的注腳。在文化動蕩與饑餓常態化的童年里，同齡孩子只滿足于填飽肚子，但他有點特別，他想填飽的除了肚子，還有自己的精神。從小他就篤信知識改變命運，他想走出小山村，看看外面的世界。那時候，讀書成了他延伸自己腳步的唯一出路。

　　但家鄉閉塞，經濟落后。閉塞與落后阻斷的不僅僅是家鄉與外界的聯系，還有寶貴的知識與信息。1982年高考落榜讓他走出去的夢想擱淺，同年，由于種種原因，他參軍報效祖國的愿望也被懸空。高考失利，參軍未果，棄筆棄戎，三年務農。

　　從小在泥窩子里長大，吃苦耐勞、勤勞質樸是烙在他血液里最深的秉性，但走出去的念想亦在血液里抽穗拔節，潛滋暗長。

　　1985年10月，他再次報名參軍，經過嚴格選拔，他實現了自己的軍人夢。

　　從第一集團軍181師543團十連的一名新兵炮手到181師司訓連的駕駛員；從駕駛部隊里的一名普通士兵到解放軍汽車管理學院的軍校學員；從第三師炮團汽車排排長到三師司訓連連長；從98杭州光纜施工到九江抗洪搶險。干一行，愛一行，他用自己的勤奮和努力實現了從老百姓到軍人的轉變。一直到1999年11月轉業，他在軍人的道路上堅實熱忱地行走了15年。

　　他是從泥土地里走出來的軍人，樸實得就像他走出來的那片土地。

　　500米山上的守望者

　　他走出了部隊，卻走向了山上，脫下了軍裝，換上了警服。

　　1999年11月，他從部隊轉業后，調至金華市公安局婺城分局雙龍派出所，任雙龍派出所民警與雙龍風景責任區民警。轉業前，在部隊他是連長，手下有干部士兵一百多號人。轉業后，他從一個基層民警做起，一干就是13年。其實軍隊干部轉業有很多選擇，但他決然選擇做一名民警。“自己當了15年的軍人，骨子里已經離不開這份事業了，”他說，“我就是喜歡這身警服，它延續自己的軍人夢。”

　　從2000年到2005年，在做民警的這五年里，他踏踏實實，勤勤懇懇，身兼多職，內勤、治安、巡邏、辦案……每一項工作他都做得一絲不茍。他的責任區主要是雙龍風景區。在景區，人多，事情也多，每天都特別忙，時間都不夠用的，從早上八點上班到下午六點下班，基本沒有閑得住的時候。晚上還需要外出巡邏，處理突發案件。

　　“黃教是部隊里回來的干部，手下兵將都有，但為人卻十分謙和，任勞任怨，踏踏實實，從基層做起，能做到這樣確確實實不容易啊，”一個和他共事十幾年的同事說，“之前我們所里人比較少，景區工作多，即使不是他值班，只要這邊有事，他都會及時趕來。”

　　雙龍風景區位于金華市城北15公里的北山山麓，海拔在500米到1300米之間，區域面積約80平方公里。它以地下懸河、巖溶奇觀取勝，是國家重點風景名勝區和國家首批AAAA級旅游區，更是金華一張響當當的名片和重要的對外窗口。2012年7月，在婺城雙龍派出所與羅店派出所合并之前，這片景區是黃森富所在的雙龍派出所的主要轄區。那時候，他們共有5個人，一個所長，兩個教導員，兩個民警，他們負責景區和山上村民區的治安，現在設在山上的警務室就是之前黃森富和他同事辦公的地方。

　　從2000年到2013年，在這塊80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他守望了將近13年。這座山就像他的一塊自留地，13年來，他就像一個質樸的老農，在自己的自留地上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翻耕著、美化著、守護著。

　　雙龍洞恒溫17攝氏度，冬暖夏涼。每年的“五一”到“十一”是這里的旅游旺季，節假日平均人流量在15000人次左右，雙休日有2000人次左右，就是平常工作日也有1000人次左右。每年風景區購票人數有30多萬，流動人口大概有40萬，另外附近6個居民村大約也有2600常住人口。8個主要風景點和6個居民村就是他的責任區，這80平方公里的土地就是他的陣地，確保景區與居民區安定有序是他的職責。

　　每周有兩天需要值班，值班期間24小時呆在景區。即使是平時，時間也不是他自己的，只要景區有事，就必須隨叫隨到。一年里，他至少有一半的時間要待在山上，回家時間很少。他說：“雙龍景區是金華的名片，做不好對不起金華人，也對不住自己的這身衣服。”

　　相比與國內其他風景區，雙龍景區的維護難度特別大。因為在8個主景點內交錯散落著6個居民村，景區與居民區交叉，人員繁雜，人流量大，矛盾非常多。景區內一些村民用私家車非法營運和亂收停車費而引起的游客糾紛、村民間因為利益沖突引起的民事糾紛特別多。此外，雙龍景區以石灰巖地貌為主，石灰石是制造水泥的重要原料。當地村民常常私自開礦，濫用炸藥，超采嚴重，無駕照運輸車輛多達90多輛，還因為利益分配不均經常上訪。白天，他工作的重心在景區，晚上，景區內游客散去，他的工作重心隨之向居民區轉移。

　　在這80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巡邏一次都要花上四五個小時。但無論何時有突發情況，他都會及時趕到現場處理。在這片丘陵起伏的土地上，他行走了近13年，幾乎每一寸土地上都有他留下的腳印或者車印。

　　13年來，他沒有一個節假日

　　從2000年的民警，到2005擔任副教導員，再到2009年擔任教導員，直到今天，13年里，他沒有雙休日，沒有節假日。

　　“節假日是我們最忙的時候，春節、端午節、雙十一……當時我們所里只有四五個人，從早一直忙到晚，夠嗆哩。”

　　景區面積大，流動人口多，維護景區秩序和安全保衛任務相當繁重。每年兩個旅游“黃金周”期間，他都是在山上度過的。維持秩序，為游客提供指路，處理糾紛。不論什么時候，只要有人打電話就得及時出去，頻次高，時間長，特別辛苦。他一個人一年的工作量相關于其他公務員兩年半的工作量，但13年來他堅守如一。

　　2004年的春節他沒回家。那次一位首長來雙龍出席活動，為確保景區安全，他組織民警對景區及其外圍進行清理，對活動路線及場所進行嚴格的安全檢查，并與雙龍管委會工作人員一起清除了雙龍洞到冰壺洞過道的重達五六百斤的浮石。那段時間里，他每天對活動路線的檢查不少于二次。2011年除夕，黃大仙祖宮舉行新年祈福法會，人數達五六百人，在這合家團聚的時候，他讓民警回家過年，自己上崗執勤，維護秩序。一般節后所里會給他補上一天的假，但那個時候，家人上班了，孩子上學了，即使回家也沒有節假日的感覺了。在這樣的補假里，一個人在家閑不住，他多是回到所里，在所里至少能干點什么。

　　令人遺憾的是，有些東西，想彌補都沒有機會，比如相聚，比如親情，比如天倫之樂。之于他，這樣的遺憾無疑是最多的。

　　在他的所了，年輕民警都很敬業。大家都說，教導員立在那里，自己的工作再苦再累都不值得抱怨，看看他做的，就知道自己的差距了。無論是工作，還是生活，他是年輕民警的標桿和榜樣。

　　在景區工作了將近13年，他的工作就是天天跟游客和村民打交道，小到車輛的停放，大到糾紛的處理。這里大部分的村民都認識他。從2000年至今，他就這樣在海拔500米至1300米之間守護著這80平方公里的土地。2012年暑期長假，雙龍風景區接待近20余萬游客，數量比去年同期增長了近50%。他所負責的雙龍警務室共調解矛盾80余起，受理群眾求助100余次，無一群眾投訴。2012年9月17日，他因病住院。期間，他仍經常打電話關心警務室的工作。考慮到所長新到任，不熟悉景區的安保工作，加之當時國慶、中秋雙節期間高速公路不收費，雙龍景區安保工作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和未知性。他多次打電話回所了解工作進展，為所長決策提供了依據，協助所里圓滿完成雙節景區安保任務。

　　他深深地愛著這份職業，幫群眾解決一件難事，破了一個案子，給景區帶來一份安寧，都讓他有一種成就感。雖然年近半百，但對工作他始終充滿熱忱。在他的價值觀里，被群眾需要和被群眾認可，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平凡，是一種悲壯的堅守

　　“他是部隊里出來的人，身體素質特別好，以前去雙龍洞巡邏的時候，我們一般都需要一個多小時，他半個小時就能走完。”

　　對于他生病，同事都感到意外。

　　2012年7月，在婺城雙龍派出所與羅店派出所合并前，他就已經發病了，瘦得特別厲害，體重直線下降。但那段時間恰逢暑假，景區旅游高峰期，并逢上“三所”調整，交接工作很繁瑣。那段日子，他一直忙得馬不停蹄，實在不行了就吃點藥，他抽不出時間去醫院看看。直到9月17日，病情加重，他才住院治療，而此時距離發病已經拖延了3個多月。

　　和他一起工作了十多年的夏警官說：“他是累的了，這些年，他挺不容易的。”

　　擔子重，不僅來自工作，還有生活。

　　不知道一個人的肩膀可以扛起多少重量，但他卻扛起了6個人的生活。

　　在所里，大家都知道他家境比較清貧，生活壓力比較大。因為除了自己，他還需要照顧5個人：妻子、岳父、80多歲的父母和七歲大的女兒。他妻子是獨生子女，岳母走后，岳父和他們一起生活。由于要照顧生病的他、80多歲的父親，還有6歲大的女兒，妻子不得不辭去工作，在家照顧老小，打理內外。另外，在浦江老家，他還有80多歲的父母親，父親身體不好，患有癌癥。孩子上學，父母年邁，自己身體欠佳。居家過日子，房子水電、孩子教育、病人醫療，柴米油鹽醬醋茶，每一項都需要支出，而家里唯一的經濟來源就是他那份微薄的工資。

　　“沒辦法，有時候難是難了點兒，但他愛干這一行，我們也理解支持，就是在家的時間太短咯，女兒和他在一起的時間很少，”他妻子說，“不過生病這一年是他最閑的一段時間了，我們也跟著因病得福啊。”

　　女兒坐在他和妻子中間，伏在他的腿上，他的手在女兒的頭上摩挲著，一臉滿足和憐愛。他和女兒和家人在一起的時間很短，一年里不過幾十天。在身體恢復期，他在家的時間相對多一些，但因體力不支，他抱女兒的次數很少。他是中年得女，對女兒，他愛得深沉，但又愛得力不從心，充滿虧欠。

　　他說，慢慢地，女兒會理解他的。女兒躺在他腿上，他摩挲著女兒的頭發，眼神里充滿了憐愛。

　　即使生病，他還是閑不著。從生病到現在一年多，他還堅持工作。所里剛做過調整，新同志對景區的工作不太了解，多是他來輔導幫忙的。所里離不開他。

　　在這里堅守13年，這里的人都認識他。一路上打招呼的人不斷，大家不斷詢問他的身體是否好些了，語氣里帶著關心。景區的百姓說，黃警官是個好人，熱心腸，有求必應。但他說是景區和景區的群眾給了他價值感與存在感，被這些鄉親們需要的感覺真好。

　　季節的輪回改變著山的容貌，但卻不曾改變過他的生活。他的一天和一年是一樣的，一年和十三年是一樣的。山上的風，有著田園牧歌式的抒情，而他像一個守山人，為了這座山的安寧，堅守了13個春夏秋冬。沒有轟轟烈烈的故事，也沒有跌宕起伏的經歷，巡邏、辦案、維護治安、協調糾紛……這么多年來，他一絲不茍地把每一件事情都做到百姓的心坎兒里。13年，他就像這塊土地上的泥土，默默地用平凡詮釋著什么叫堅守，用4700多個日日夜夜把平凡堅守成悲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