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進山,行走于山林中,這不是“旅行”,而是去尋找一個人。奔赴山林尋人,對派出所民警來說,是件既苦又累的事了。
記得13年前的寒冬臘月,一場小雪過后,室外加倍的冷。那天,我在所里值班,到了晚上7點,我鋪好了被褥,還沒顧得上取暖,值班室的報警電話響了。
電話是一位村干部打來的,說一對中年夫妻打架,女的一氣之下回了娘家,可娘家住的較遠,又在深山里,且常有野生動物出沒。這么晚了,一人進山,不知去向,而村前村后找了,又不見蹤影,非常的擔憂。
這個村坐落在山坳里,有30多個自然村,甚至一戶就是一個自然村。周邊山林茂密,通往村口的一條大道,一個接一個的小彎,一處接一處的大坡,泥結碎石修筑的路面,不僅車不好開,而且路還很長。
公路上,警車急速前行。車子進入村間大道,好像有意考驗駕技,車子的馬達聲達到了嘶吼的狀態,好不容易開到了村口。還沒等車子停穩,村主任急匆匆地過來了。
片刻,村支書和治保主任也過來了。在村的路燈下,我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望著這夜空中的山林,我卻犯起愁來。但不管怎么樣,也得去做。
于是,和村干部一起,快速召集了身強力壯的村民,對可能去的地方,分組出動,有到山林中搜尋,有去親朋家查找,不放過任何的“可能” 。
隨后,村治保主任領著我,進入了山林。這山林通道,不僅路面窄,而且雪后滑。我拿著手電,不停地照,不停地喊,同時,我拄著樹枝,不停地敲打著兩邊的雜草,防止雪水沾濕鞋子和褲腳。
真的應了那句:看山走死馬!上山、下坡、過溝,這黑夜,越走越難。腳下的路看不清了,踩在厚厚的腐植土上,就像在棉墊上行走,深一腳淺一腳,稍不留神就會踏空,滑落摔倒。
沒走多久,我的鞋子灌滿了泥水,走起路來沉甸甸的,還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我干脆扔掉手上的樹枝,借助強光手電,一心一意地尋找這個“夜不歸宿”的人。
就這樣,我走了一道又一道,一遍又一遍。上半夜過去了,我還真的有些累了,就和治保主任稍坐休息。等緩過神來,繼續尋找。
一路尋,一路照,一路看,一路叫,叫聲隨風飄去,傳來不知何物發出的聲音。
夜空,靜悄悄的,雖有寒風吹過,涼颼颼的,但并不感覺冷,反而使焦急的心更舒服了。又過了幾個小時,天空中,漸漸脫掉一件黑色的外套,露出了白色的衣裳,那山林的美,竟然讓我忘記了疲勞。
天亮了,腳下的路也輕松了。可是,沉重的心還懸著。一夜了,這人沒有尋到,不知到底怎么樣了!
無奈之下,我只得往返。這長夜煎熬,身體雖然感到吃力,但我的頭腦卻沒有絲毫松懈。我邊走邊想,邊想邊看,總期待希望在前頭。
這時,治保主任不停地打哈哈,看得出,他也很疲倦。我對他說什么,他似乎不愿多言。
我趁著精神還好,急急忙忙地尋著。不成想,他卻停了下來。對我說:“這附近以前有個房子,住過一戶人家。”我大喜,就隨治保主任彎彎拐拐地繞著,不多時,就看到了房子。這是間破落的小房子,如果對這里不熟悉的人,沒準兒會在這里的哪個小道口就迷失了方向。
走近房門,房門沒鎖。我輕輕地推開,正在往里走,還是治保主任眼尖,“總算找到你了!”他幾乎是喊出來的。不僅我愣住了,也驚動了屋里的人。頓時,我激動不已,而看到蜷縮著身體、躺在木板上的人,憐憫之心油然而生。
沒等我和治保主任開口,這個“失蹤”的村婦立馬坐起,那恍惚的眼神,好像想說什么,可她卻沒有,只是雙臂抱著,呆呆的發抖。可以想象,她這一夜是怎么熬過來的。靜了一會,治保主任說:“你這是何苦,還是趕緊回家吧!”她慢慢地挪動身體,面帶愁容地說:“謝謝你們了,等會我就去娘家。”
我仔細地打量著,這個村婦的年紀,比實際的要老得多。我說:“找了你一夜,你家人很擔心!”她望著我,訴說自己的委屈和苦衷。丈夫打她后,她決定回娘家,走著走著,心里就害怕了,畢竟是夜里,深山密林,可回家又不情愿,走到這里,就落腳了。
我和治保主任勸她回去,她卻執意不肯。我說:“再過幾天就春節了,你這樣回娘家,不是給父母添堵嘛!”并說:“你們都老夫老妻了,沒有什么解不開的疙瘩,等幾天,給父母拜年,不是很好嗎!”我好言相告,也許她明白了道理,也許她身受感動,她沒有回答,而是頻頻點頭,表示答應了。
一路上,治保主任和她說什么,我沒有在意聽,只是仔細地端詳著。不知不覺到了村里,把她送到了家。而后,在家人千謝萬謝的目送下,我放心地去了村支書家。
村支書忙不迭地把稀飯、饅頭和幾個小菜擺到桌上,這頓“早餐”很香甜,可我根本吃不下。此刻,我最想要的,就是睡覺,真的太困了。
車行途中,睡意陣陣襲來,不多時,我進入了夢鄉。這夢境里,我依然在山林中行走著、追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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