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端午節,母親接到電話,在老家的外公突然暈倒在地被鄰居發現,醒來后半側肢體活動不方便了。父親急忙與舅婆一起回老家,送至醫院。外公到醫院時,他的左半身明顯不行,馬上查了CT,醫生考慮腦梗死,及時處理后好轉很快,第二天就能扶著行走了。第三天晚上,他為了不影響睡在一旁的舅媽,獨自一人趔趄著走到衛生間,又跌倒了。這一摔,左側肢體完全無法行動,復查CT顯示出現腦出血,經過醫院一個多月的治療,無濟于事。出院后阿姨接到家料理。
外婆在我兩歲的時候就離世了,留下舅舅與阿姨們在家,小時候出門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外婆家。外公在我的心里印象總是不深不淺,雖然每次去外婆家,他總是一直陪伴著我們。面對孩子們的到來,他好像就坐在灶堂取柴燒火,到吃飯時間,基本也是端著碗坐在一旁,不聲不響地夾了些許菜后囫圇吞棗般很快就填飽肚子,大伙還在談笑風生,他已經不知不覺地沒了影子。
到外婆家約莫5里路,走的都是田間小道。說是小路,其實不然,應該是不通公路的村與村之間最寬的路了。
走到村后那小小東灣村,雞鴨悠然,石子街路旁炊煙裊裊,敞著大木門的泥土屋里,透過門窗看見灶前熱氣騰騰,男主人還有孩子們坐在庭院里,一只手拿著一碗玉米羹,一只手拿著饅頭,不用筷子,那嘴“噓”地吸進一大口羹,啃一口饅頭,那味兒,讓蹲在一邊的小狗們口水直流,搖頭擺尾,等待著主人能賞賜一回。
在野外,遇見最多的莫過是堆堆墳塋,那成排成片微微隆起的土包,是孩提時的最怕。越是畏懼的,反而越要湊近瞧個所以然。大多沒有墓碑,只用塊塊稍大的石頭壘砌,偶爾在豎立工整的墓碑上,會撰寫上大大姓氏,兩側則為后人的姓名與立碑的時間。土堆上的茅草鐫刻著墳墓的滄桑,隨著時間推移,許多隆起的土包已經鏟平,上面種上莊稼作物,不過仍可體會到隱隱約約顯露墳墓的感覺。那無法回避的幽靈鬼魂棲息地,要不加快腳步奔跑,要不目不轉睛地歪著腦袋行走,要不哼著歌聲小調假裝淡定經過,特別是在沒有月亮的漆黑夜里,偏偏又是最愛來回的路途。
這不長的5里路,在靠雙足行走的年代,對于孩子來說覺得非常遙遠。幸好,在一半路途時有一個村莊,叫上高亭。那村口的啞巴水庫就成為了我們最好的休息處,一年四季,大壩上野花輪番登場,坐在草甸上,任憑水風習習,觀垂釣,捉小雨,嬉清水,追蝶舞,路途上的疲勞早已拋在腦后。到外婆家的道路就在村中央穿過,過了啞塘,來到一個大大的四合院空曠處,這里除了閑散的村民,就是成群的狗,那時候,幾乎家家戶戶都養狗,不是吃飯時間,狗就成群結隊聚在一起玩耍。山里的狗沒有見過世面,看見陌生人就吠個不停,一條狗叫了,其它的狗都會圍過來,對著陌生人吼個不停,還追著不放,如果奔跑過去,還有被咬傷的危險。到了這個村,就成為我們的噩夢。在村口,預先準備好一塊石頭捏在手里,心中戰戰兢兢,表面假裝鎮定,不慌不忙地來到村中央。一條大狗瞪著兇狠的眼神走過來,在褲管處深深地嗅了一會,看見手中的石頭,就灰溜溜地走回去了,其他的狗也三三兩兩地離我們遠去。轉了一道彎,就出村,急忙放快腳步,飛一般跑出村莊。來到一塊小山頭。
小小的一座山前,豎著一塊石頭,上面工整地寫著四面八方的村莊名稱,原來是一塊指路石。兩旁是低矮的松樹林,此時,跑出上高亭,滿頭大汗,高高掛在天空的太陽恰好被馬尾針葉遮住,坐下,好不愜意。黃色的土地上,落下一地的枯葉,螞蟻整齊有序地搬著新家,蚯蚓偶爾會翻出地面露露臉,樹上嘰嘰喳喳的小鳥不停地鳴叫著,一旁嘩嘩的溪水清澈透明,掬上一捧,入口,甜美沁心,如不是突然爬來的一條大蛇,就會在山徑溪水里忘卻了目的地,玩得不亦樂乎。
穿越小山,就是一片肥沃的土地,一側谷將山總吸引著四方香客,幾經摧毀,把原先的破廟變成時下的龐大建筑群。到外婆家村口,要走一段幾百級臺階的坡路,來到山頂,覺得一馬平川。
童年的時光,就在這樣的阡陌間來回了不知道多少次,那石板橋連接著一撮撮童年的快樂與歡笑,那淤泥路上留下了一串串成長的腳印。禾苗與野草,墳塋與田地,家犬與過客,更有外婆家的美食與發小,成為了兒時最美好的記憶。
幾十年過去了,現在外婆家已經修通了水泥路面,那條兒時經常往返的道路已經荒蕪,野草早早覆蓋了結實的路面,曾經必經的上高亭也成為了遙遠的風景。
兩個月過去了,外公在阿姨的細心料理下,左側手腳已經能夠自己挪動,可是要走回老家已無可能,或許去外婆家的機會將越來越少。但那通往外婆家阡陌間的軼趣,時不時會閃現在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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