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歌王”與他的山歌情緣

　　浙江在線-婺城新聞網記者 賈佳、 攝影 方昊

　　有這么一支旋律，繞過了千層山，趟過了萬里路，跨過了時間的洪流，四處流淌。只需一聲，便能讓這片奇妙土地的山巒上、小溪邊、大樹下、草叢中、莊稼里處處都洋溢著它特有的氣息。它就像把沉默的泥土，深埋著村里人的情感，溫暖著他們的生活；它也像首浪漫的詩歌，放歌的村民個個都是偉大的詩人，每一個音符都是一個美麗的傳說……它，便是金華山歌。

　　金華山歌具有即興創作、情真意切、旋律激蕩、音調婉轉、節奏輕快、題材豐富等特征，是廣大村民在山野湖河勞作行舟，或在屋前棚下休憩時，為舒心解悶、自娛自樂演唱的一種具有即興性質的抒情歌曲。坊間流傳：“浙江山歌看金華，金華山歌看竹馬”。今天，記者見到了民間藝人李建強，讓我們一起走進這位山歌王與他的山歌情緣，細數金華山歌的“前世今生”。

　　山歌，是一抔沉默的泥土

　　“阿郎竹馬哎，西宅村啰，風景秀麗美如畫呦呵……”質樸的穿著，樸實的微笑，記者見到這位年近70的民間藝術家時，他正在哼唱著自己創作的山歌《春滿山茶花》。只聽那山歌旋律激蕩卻也節奏輕快，音調婉轉卻又情真意切，這些用金華傳統方言哼唱而成的歡快曲調，讓那一幅幅山高水深的江南美景圖也伴隨著他的歌聲在聽者眼前徐徐展開。

　　李建強告訴記者，這歌雖然是他新寫的，但金華山歌這種藝術形式實則源遠流長，是浙江省最具生態的民歌，早在唐代便有所記載。據考證，唐代《婺州山中人》記載：“婺州有僧人入山，見一古帽褐巾，騎牛，手執鞭，光鑠日色，扣角而歌。”這是目前已知最早關于金華山歌的確切文字記載，在此后的宋、元、明、清及民國時期，均有各種金華山歌在民間傳承。明朝還有首《狀元歌》。明代小說家馮夢龍在他的《序山歌》一文中說，山歌是“民間性情之響……情真不可廢也。”

　　金華山歌是廣大村民在山野胡海、勞作行舟，或在屋前棚下休憩時，為舒心解悶、自娛自樂演唱的一種具有即興性質的抒情歌曲，主要流傳于金華西郊竹馬館的東宅和西宅，并在轄區的武義、東陽、義烏、磐安、蘭溪等縣流傳。金華山歌地域性風格特色鮮明，曲調高亢激越，韻味綿長，具有情真意切、即興創作、節奏節拍散整結合、旋律起伏線性交錯、襯詞襯腔特色等特征，故它有較高的音樂審美和旅游開發價值。“我們山歌大多唱的所見所聞，看到啥唱啥，想到啥唱啥，這邊唱來那邊和……”李建強告訴記者，竹馬山歌大多反映了金華人民的日常生活、傳統習俗、思想動態等，這也意味著，它蘊含著豐富的歷史信息，更是是研究社會各個方面的重要史料來源。

　　“我們竹馬山歌是浙江西部原生態民歌的代表，有很輝煌的時期，老一輩的歌手甚至曾經聞名全國。我聽我師傅說，他們那時候經常去北京演出，名氣一度比《采茶舞曲》還要大呢！”李建強口中的“師傅”，正是金華山歌歷史上響當當的人物——方耀生。李建強告訴記者，方耀生也是個苦孩子，從小就當長工，12歲就給地主放牛。他天生一副好嗓子，又愛唱山歌，在山上放牛與同伴對唱，回到牛棚還唱，東家聽了就罵：“這種討飯曲，只配在山上唱，哪好到家立唱！”罵歸罵，但方耀生依然曲不離口。新中國成立后，金華文化館的老師發現了他的天賦，推薦他參加文藝匯演。果然，第一次上臺，他一開口就把滿場觀眾征服了，臺下喊聲掌聲一片。漸漸地，他從村里唱到鄉里、縣里，再唱到了市里、省里，直至唱到了中南海，在亞非拉35國領導人參加的聯歡會上演唱，還受到了周總理的親切接見。

　　1993年的時候，他還被授予了“浙江省民間藝術家”的榮譽稱號。1997年，方耀生去世。在這些老藝人的推動下，金華山歌還被列入了中國高等音樂院校的教材。

　　而金華山歌以其獨特的民間性質，色彩斑斕地在金華大地上生長繁衍，體現了金華人民質樸、敦厚的精神風貌。而作為浙江省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金華山歌，更像極了一抔沉默的泥土，它歷經千年，深埋著村里人質樸的情感，肥碩著鄉村里的無聊日子，溫暖著他們的平凡生活……

　　山歌，是一首浪漫的詩歌

　　說起自己與山歌的緣分，李建強表示，就是聽到了方耀生的歌聲。據李建強回憶，當時在竹馬鄉的村里，只要聽見有人唱金華山歌，那準是方耀生沒錯。

　　“聲音十分好聽，這歌聽著也讓人很開心。”也這是因為這么層原因，從9歲開始，李建強便跟在方耀生身后學唱山歌。在村子里的弄堂里，方耀生坐在凳子上唱著歌，他就在后面給他扇著蒲扇。方耀生唱一句，他便輕輕哼一句。聽了李建強的歌聲后，方耀生便夸他聲音不錯，高亢嘹亮，這也算是他“山歌”情緣的真正開始。

　　然而，對于山歌王李建強來說，山歌不僅僅是他此生的愛好與事業，更是他“幸福的開端。”在李建強的記憶中，唱山歌仿佛是信手拈來的事情。年輕時，在農田干活，抓黃鱔、采茶葉，山歌便恰到好處的從嘴里溜出來，在整個山野村莊里回響。“都說山歌傳情，沒想到，山歌還真給我唱來了老婆。”原來，李建強與他妻子的相識，也是山歌牽來的緣分。

　　那是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日子，李建強一如既往地下田勞作。太陽曬的人乏力，干農活又費勁，這個會唱山歌的小伙子不自覺便哼唱了起來給自己“加把勁”。忽然間，李建強聽到，從遠處山頭突然飄來如百靈鳥般婉轉的聲音，在回應自己剛剛即興唱出的山歌：“之前，我都是和師傅對唱的，那天聽到這么個好聽的女聲在和我對唱，十分驚奇。”循聲望去，才發現那是對面山頭的一個采茶的姑娘，而這位采茶姑娘，正是李建強現在的妻子。

　　“其實竹馬山歌就一個調子，現在唱的山歌都是在方耀生的調子上改編的，只是詞兒是重新填的。”在空余時間，李建強會時不時地唱上幾句，也會根據自己的心情改編幾句，改編出來的歌詞也拿紙筆記著，“像極了詩人，只是他們寫的是詩，我們唱的是歌。”

　　那時，他收集了很多的山歌抄本，加上一流的嗓子，讓他成了遠近聞名的“山歌王”。然而“文革”后，山歌抄本沒有了，山歌像斷了根一樣，再也沒人唱了。加上后來包產到戶，大家一起上山勞作的機會少了，山歌也漸漸失去了它那得天獨厚的“生存環境”。一直到1996年，李建強在人民大會堂演唱了金華山歌，上臺表演的經歷讓他也對山歌重拾了信心。

　　“山歌嘛，就是田間地頭干農活時候，老百姓隨口哼唱出來的感情。”說起這么多年對山歌的喜愛，李建強表示，金華山歌是老一輩留下的精神財富，要好好流傳下去。“之前有人說廣西的山歌好聽，可在我看來，唱他們的山歌遠比不上唱金華山歌有難度呢。”說完，李建強便向記者唱起了不同的山歌，“他們的山歌調大多是中音調，金華山歌的調更高。”

　　金華山歌傳承人是“泡”在方言里長大的，李建強也不例外。在交流過程中他依舊不習慣說普通話，因為在他眼里，無論婺劇抑或是其他金華民間戲，這其中的韻味多半還在這方言里，尾音押韻，啟程相接，瑯瑯上口，而談起金華山歌的來源，李建強一臉自豪：“唐朝就有了，明朝還有首《狀元歌》。”說完，他又開始唱起了《狀元歌》：“十八姐姐，里來繡花。二十哥哥，里來吃水……”

　　遠遠聽著，像極了一首首詩歌，每一支山歌都藏著一個美麗的傳說。放歌的村民個個都是偉大的詩人，他們在晨曦里低吟，在晚霞中淺唱，在陽光里抒情，在月光下舞蹈……壯闊激昂，韻味十足，吟詠春秋，收獲愛情。

　　山歌，是他們一生的堅持

　　金華山歌于2007年列入浙江省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名錄。地方政府十分重視保護與傳承工作，隨著時代的變遷，尤其是對一些民間歌手李桂香、王蘭仙、嚴良武、羅獻型、方耀生等相繼過世，對金華山歌的傳承造成了巨大的損失。金華山歌也因此陷入了青黃不接的低谷。

　　在流行音樂盛行的當代，金華山歌對于絕大部分的青少年來說已十分陌生，不易接受。因此，保護、搶救、傳承金華山歌的工作就顯得尤為重要。2008年，金華山歌就是因為找不到合適的人演唱錄制金華山歌DVD，使其與第二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擦肩而過。2009年，金華山歌被列入第二批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然而，要申報成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就必須要有一名省級非物質文化傳承人。為此，市文化部門找遍了金華、東陽等地，一直都沒找到合適的人選。近些年來，老一輩的山歌手如金志春、蔡玉輝、李建強等過世的過世，老的老病的病，能原汁原味演唱金華山歌的人越來少，金華山歌傳承乏人，瀕臨失傳。因此，保護、搶救、傳承金華山歌的工作就顯得尤為重要。民族民間藝術的傳承主要依賴人的力量，許多民間藝術“因人而存”，往往會因民間藝人的離世而消亡。

　　這時候，無數喜愛山歌的人站了出來。作為金華山歌代表性傳承人，退休后的李建強更是把時間都傾注在山歌上，加入演唱隊、跑去人民廣場唱山歌、去各種活動上演唱、去竹馬小學教孩子唱歌……

　　諸葛小琴是竹馬小學的老師，也是土生土長的竹馬人。諸葛老師從小就聽慣了竹馬歌王方耀生原汁原味的山歌調。她利用自己是教師的特殊作用，創作了很多的山歌，帶領孩子們排練了很多以山歌形式為主的節目。學校安排諸葛老師成立了山歌社團，一批批山歌社團的孩子都能演唱竹馬山歌。山歌社團活動的時間是每周五的拓展活動課。近幾年來，山歌社團的孩子們積極參加學校以及文化宣傳部門組織的各類比賽活動。

　　在山歌會上，根據竹馬是中國茶花之鄉的特點，他們創作山歌《賣茶花》，叫班里的兩個小同學去參加演出，那帶有原汁原味的山歌調，想不到一直都以老人演唱為主要表現方式的山歌，如今讓小孩子參加，既像小品的形式又用山歌的唱腔表現，結果一炮走紅，博得了現場觀眾的陣陣掌聲。電視臺專程為此作了專題報道。有了山歌《賣茶花》的節目，迎來各界媒體的關注和上級有關部門的重視。

　　2011年12月14日下午，婺城區竹馬鄉中心小學區鄉組織的“山歌進校園”活動儀式正式啟動。孩子們演唱了《山歌飛進校園里》，山歌社團的學生們高亢激昂地演唱了竹馬山歌韻味，體現了濃郁的地方文化特色，受到了大家的肯定。

　　2012年三月份婺城區第三屆茶花節上，竹馬鄉政府特意指定《賣茶花》這個節目在金華市人民廣場上舉辦的茶花節上表演，贏得了觀眾一片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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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短幾年時間，山歌社團的孩子們不管是五水共治、垃圾分類、文化禮堂以及本地一年一度的茶花節上，都有她們活潑可愛的身影。山歌節目已經在校園蔚然成風，一批批畢業的孩子把山歌傳唱了出去，收到了社會各界的贊賞和人民群眾的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