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雪,紛紛揚揚,似乎把整個世界都用一塊巨大的白毯子罩了起來,一切骯臟的畫面都看不見了,一切嘈雜的聲音都聽不見了,就連人們浮躁的心也都好像在這場大雪的覆蓋之下變得平靜了,人們在雪地里照相、打雪仗、堆雪人,充滿了快樂與童趣。這讓我想起了《世說新語》中“雪夜訪戴”的故事。說的是晉代大書法家王羲之的兒子王子猷,當時住在紹興,在一個冬夜睡覺醒來,推開窗戶看見外面大雪紛飛,無聲無息,忽然就想起了住在剡溪的戴安道,很想去看看他,于是一時興起,起床喚童乘船而去,下了船又冒著大雪走了好多路才到戴家。但他只是在門口站了一下就往回走了,隨童問主人,為何不敲門而訪啊?他說,我是“乘興而行,興盡而返,何必見戴”?
正因為這種處世的瀟灑,李漁很欣賞王子猷這個人。王子猷在花草中,獨愛芭蕉。李漁說,芭蕉是花草中最為瀟灑的一位,房前屋后如果有空地,最適宜種的就是芭蕉,因為它與竹一樣,能陶冶人的性情,使人免于俗氣。而在種植上,它又比竹容易十倍,一二個月就可成蔭。寬大的綠葉與白墻黑瓦相互映襯,就像一副國畫,不管男女,即使是庸俗之人,坐在芭蕉樹下,也會顯得很溫文爾雅。
李漁說,竹子上可以鐫刻詩句,蕉葉上則可題字,二者都是文人雅士隨處可取的簡牘。而竹子上只可以書寫一次,不能削去再刻;蕉葉則可隨時書寫或更換,可以一日題詩數首,有時甚至不需自己去清洗,雨水一沖,就沒了。傳說懷素曾種有芭蕉上萬株,就是專門拿來練書法的。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懷素手中的筆禿了一支又一支,種下的芭蕉葉剝了一茬又一茬,卻成就了一代草圣。而那些禿筆都埋在了芭蕉樹下,懷素謂之“筆冢”,那片無邊無際的芭蕉林卻長得更茂盛了,等待著后來者去摘葉題詩。李漁就曾在芭蕉葉上題詩一首:“萬花題遍示無私,費盡春來筆墨資。獨喜芭蕉容我儉,自舒晴葉待題詩。”
現在雖然不再需要芭蕉葉來寫字了,但它的果實、根莖可以入藥。蘭溪的芥子園里也植有許多芭蕉,當果實成熟的時候,總有一些老人來向我討要芭蕉果,民間說法是吃了對心臟很有好處的。老人們總是很相信民間的一些說法。每年冬天,園里的花工總要把芭蕉枯葉清理掉,因為芭蕉就種在花工的窗外,風一吹,垂掛下來的枯葉打在窗上聲音很吵。而我常常要去阻止他,枯葉也是芭蕉生命的一部分,也是一種美,剝了它,成了光禿禿的一棵桿,極丑。
清代的蔣坦曾在他的《秋燈瑣憶》中寫他與妻子種芭蕉的事。妻子叫關秋芙,也是很有才氣的一個女子,夫妻倆在書房窗下種了一株芭蕉,兩月后,寬大的葉子就像一把大傘一樣,把半個窗戶都遮掉了。夏天還好,擋掉了烈日與炎熱,可是到了秋天,秋夜蕭瑟,冷雨打在芭蕉葉上,淅瀝成聲,蔣坦坐在書桌前的燈影里聽了,不由地生出一種詩人的閑愁。愁繞心頭,書也看不下去了,索性跑到院中,摘了一片芭蕉葉,用布巾擦干,題下幾句閑詞:“是誰多事種芭蕉?晚也瀟瀟,早也瀟瀟!”然后放在書桌上。第二天起來,看見上面又續了一句:“是君心緒太無聊,種了芭蕉,又怨芭蕉。”蔣坦一看,是嬌妻秋芙寫的,心中泛起了一股暖流,便又專心讀起書來了。
人們夜里失眠就說是芭蕉葉和風說話太吵,白天事情沒干完就說時鐘走得太快,事業未成偏能找出一大堆的理由來,其實是自已心里在作怪,如果把浮躁壓下去,讓心靈安靜下來,那還有什么事不能做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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