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華境內的小村里,村民對外說的是金華本地方言,對內說的卻是福建方言。小村道路錯綜復雜,甚至尋不見多數民居隱于何處。村民待人寬和,村里卻有眾多不成文的規定,秩序井然。200多年前,該村吳姓先祖從福建遷居在此,從此,古老的山歌也被一代代人傳唱。村人日日唱山歌,為終日勞作解乏,更在代代傳唱間領悟祖輩教導。日前,記者走訪了安地鎮山道村,為您揭開該村落百年之謎。
金華南山里的福建語系
從金華市區走金安大道進安地村,再轉道上鄭宅垅約20多華里便是山道村,一條溪流從旁而過,其架構類同眾多中華傳統村落,樹木郁郁蔥蔥,一片綠色,村前一棵古樟,已有300年之久,村中間是一座約15米長的石墩橋,把村居分為兩半,橋下一群鴨子自由自在地在水里游弋,好一派悠然自得的樣子。一座橋的距離仿佛把村里所有的故事都藏在了村前樹后。
與別處村落不同,這里的建筑更為隱蔽。你若站在橋頭看,但見一些舊宅,座落在高高低低的山上,大多是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所建的泥土瓦房,新房子不多。而這山道村有村民168戶,共486人,如此龐大的陣容便隱在那云深不知處。如此建筑選擇大抵與村子所處的環境有關。
1942年,浙贛戰役開始,駐金華的中國軍隊七十九師迎戰侵華日軍正面部隊,不料此乃日軍迂回之計,日軍派出精銳部隊迂回由武義縣繞行山路進入金華南山段,并對沿途村落實行燒光、殺光、搶光“三光”政策,山道村便是受害最慘重的村落之一。村中老人回憶,當時日本兵侵入時,村民們紛紛倉皇逃往山林避難,在暗處居高臨下,眼睜睜地看著美好家園葬身一片火海,數代人的辛勤積淀化為灰燼。待到日本兵撤離,全村百姓下山救火,也只留住了吳氏祠堂殘破的身軀。一夜之間,侵華日軍的恐怖襲擊讓整個村子一無所有。這也便是村中甚至無一處清代建筑的原因。
然而,村民們沒有退縮,他們如先祖當年一般,白手起家,默默從南山里砍來杉木搭成支架,再在支架上鋪上茅草,搭起茅草棚,當地人稱之為“觀音蓬”,便在故地重新有了家。而后村民建房多依山勢,峰回路轉,家家別院藏于半山處,村里老路不易行走,原多以鵝卵石鋪就,上下行走之間常遇不規則石路段,雨天路滑,更是舉步維艱。而今,新農村建設后,村里有了水泥路,依舊是層層階梯,卻平整了許多,但村民們還是多樂意走他們熟悉的老路,一來可抄近道,二來在與老路半個多世紀的磨合中,村民們早已與之培養出一番遠勝外人的默契。
如今村里人多姓吳,占到總人數的70%。其他還有張姓等幾姓。而在兩百多年前,這里的土著住民姓記。村里人常用一種金華人聽不懂的方言互相交談。其中緣由為何?
傳公元1680年前后,正是康乾盛世,然各地治安狀況差距懸殊。一名吳姓福建商人趕來金華采購貨品。隨性游覽于婺南山。只見此處小村寡民,風景秀麗,更有大片荒山可供開墾,且不比家鄉土匪擾民不斷,這令商人艷羨不已,便回去請了祖宗牌位、攜家中兩個兄弟一起遷居到了這里。這便是村里吳姓家族的三位先祖。原著記氏與之友好相處,吳姓很快于此落地生根,子孫繁衍不斷。而祖輩的福建方言從此傳承了下來。然山道村方言與正統福建方言相比亦有所差異,這大抵就是時光的作為了吧。
2010年,吳氏山道村一系第七代傳人吳乾文等4人曾按族譜記載前往福建省建寧縣北鄉藍田堡渠村尋祖。然數百年過去,古村早已不復存在。
采訪間,村民吳秋桂帶來了他保存的1928年所修的龍溪吳氏宗譜。吳秋桂回憶說,“文革”初期,傍晚時分,村里正在燒宗譜,他趁人不備,就從火中搶了兩本出來,小心翼翼地藏在家中,一直保存到現在,成為該村唯一保存下來的兩本宗譜。
據龍溪吳氏宗譜記載,三道村原村名為三道,又叫蔴鋪,原住民人心敦厚,土地肥沃。據村民回憶,上世紀50年代后期三道村改名為山道村。
吳秋桂說,到目前為止,吳氏子孫已經傳到第十代。
此外,吳氏先祖定居山道村后,便重拾老家的產業,培育山中野茶制成流傳于今的“野山茶”,至今已恩澤第十代人。每年山道村的野山茶在各色名品茶中都是翹楚,今年還賣到了一百多元一斤。村民鄧作妹告訴記者,這山茶也喜好勤快人,你若自二月初起每隔數日便去及時采摘,便可一直采到十月,若是偷懶,茶樹便會很快枯老,一年內再不能制出精品細茶,“但老茶也有老茶的好處,就是味道濃,沖到第三道,茶還是香的。”四斤茶葉制一斤茶,采茶時,鄧作妹還會時不時地哼上幾句山歌,一來解乏,二來是“歌詞講得好”。這歌詞卻是祖先留予后人最大的精神道德財富。
風云變幻,山間四時
“杏花開來是春分,孝順男女做雙親還生孝順兒……”“妻不可嫌夫貧,夫不可嫌妻丑……”村里人都愛聽也愛唱山歌,總習慣邊走邊哼哼,山歌代代口耳相傳,先祖留予后人的精神道德標準亦得以被很好地繼承。
一個有著堅實精神道德根基的村子有著眾多不成文的約定,村人皆敬之,維護著小村莊永恒的秩序。山道村鮮有農耕,全村農田僅40余畝,村民們靠著11700多畝山林、60多畝茶園經營生計。為提高茶園利用率,雖村里各家都有各家的茶樹,但村里人可在60畝茶園中隨意采摘,但不可取走別村的一葉茶香。村里挖竹筍分大、小年,逐年更替,村人想要養好毛竹待到來年好多掙些錢,全村人便定然不會上山挖筍。
與大山數百年的相處中,村人便懂得了享受大山的恩賜,豐富平淡的生活。現舉一例:村里有一種特殊的吃食——綠色豆腐。每年五月,村民們上山采來“綠豆腐葉”,洗凈后用開水沖泡,再用紗布包裹,擠壓出綠色汁水,而后將山里硬柴燒成的炭灰點化,汁液才能凝固,制成綠色豆腐。“這是村里人的絕活,沒點技術是做不出來的。”村支書吳祝華說。
數百年,十代人,在時光流轉間卻是彈指一揮。村前一汪龍溪用那千年不變的滔滔水聲張揚著它旺盛的青春。小村的平靜與安寧讓這里的人們固守家園,貪戀這一處風景獨好。作為仙源湖旅游項目鄭宅垅沿線的一個村落,這里常是金華市民夏季避暑的好去處,甚至有市民央求村人出租小屋,好在里面享受一個涼爽的盛夏。據村人介紹,無論春夏秋冬,山里的溫度總要比山下低上至少五、六攝氏度。你若于這秋末冬初時節前往拜訪,必得添些衣物,否則便會高處不勝寒。
山間四時是暴露于天底下的。方才霧雨蒙蒙,仿佛遠山近水皆披珍珠薄紗,唯留路人領略這濕寒涼意。誰無清風細雨時,只等云開見日出。一瞬間陽光普照,山高水遠卻輪廓清晰,如此魔術般的變幻令人不禁感嘆大自然的巧奪天工。渾身蓬勃而出的陣陣暖意更讓人對這番絕美變幻多了幾分由衷的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