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遠去了的爬山虎

　　陳斌

　　躊躇再三，電動車出行。離家不遠，且開車技術不好，停車位情況不明了。明知今日有雨，算好全程時間，毅然還是決定棄“車”從“車”。

　　河盤橋不熟，河盤橋也是有幾分熟。熟，是因為去過了幾趟，臨近臘月去冷凍廠批發過幾次冷凍品；不熟，是由于路癡，每回去都要尋尋覓覓，拐彎抹角才能到達目的地。

　　河盤橋的橋在哪兒，去橋上的路又在何方，一直是我心中的一個謎。金華臨山靠水，三江匯聚，八流通衢，想必這橋是必定有的。之前，九號碼頭通江南江北的那架橋被我冠名為“河盤橋”。

　　再后來，才得知那不是河盤橋，河盤橋是一個村的名字，肉聯廠就在河盤橋。

　　肉聯廠，河盤橋，兩者似乎合二為一了。更確切地說:“河盤橋”三字不如“肉聯廠”三字來得熟悉。問“肉聯廠在哪兒？”八成老金華人都能隨口回答“在河盤橋，去那兒隨便逮個人都能給你當向導！”若是問“河盤橋在哪兒？”五成金華人茫茫然。

　　當然，對于我這樣一個自詡“資深吃貨”,“肉聯廠”三字自然比“河盤橋”誘人得多。“肉聯廠”又是“冷凍市場”的代名詞，去“肉聯廠”是批發冷凍類食品的。肉聯廠我是去過幾次的。一溜兒的攤位，一溜兒的各色冷凍肉禽類食品，一溜兒提著大包小包的冷凍食品的市民。

　　還沒到臘月，心急的大媽大嬸大伯大叔就忙著采辦年貨了。金華的年貨離不開諸如醬雞醬鴨醬肉各種醬制品。一條條窄窄的醬肉早早地掛上了窗臺，一只只曬得油光發亮的雞腿早早地在陽光下散發出誘人的油光，一串串紅彤彤的香腸早早地在晨風中昭示著年來了。

　　所有這些曾經的年貨必備品都能在肉聯廠一站式采購齊全。

　　年關時，摩肩擦踵的人在各色攤位上穿梭挑選。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意。當冷凍市場搬遷至二環路周邊時，我惆悵過一陣子。那些星羅密布般窄窄的街道，彎彎曲曲的小巷，低矮雜亂的民房無處不散發出濃郁的生活氣息。

　　愛生活，愛細微的日常，愛那些有微微腥味的空氣中溫暖的氣息。當這些熟知的事物即將永久地淡出我的視野，心中惆悵莫名。

　　雨“嘩啦啦”說下就下，遠遠近近，坑坑洼洼的地面上打起了一朵一朵的大水花，“啪”地下地，又迅速四下消散了去。直直的雨線“唰唰唰”緊鑼密鼓，迫不及待地往下，消散，往下，消散……

　　周邊只聽得“啪啪啪”“唰唰唰”“噠噠噠”的雨聲，似乎所有的聲音突然間消匿不見了。臺風來得不是時候，臺風來得正是時候。

　　大雨打濕了裙身衫角，濕噠噠地貼在身上，舉步維艱；雨中的“肉聯廠”卻是少見，更別具風味。路上不見人，除了冒雨采風的一干人等。

　　抬頭，蒙蒙雨霧中一座綠色的兩層小樓映入了眼簾。是爬山虎，密密麻麻，層層疊疊地覆蓋了整個樓面，窗戶像被長長的綠睫毛下闔上的眼睛，在深深淺淺，濃濃淡淡的綠中羞答答地垂下來。昂揚的綠葉子迎接著雨簾“唰唰唰”的洗禮，一串串潔白的雨須在風中揚起又飄起，忽而消散。

　　踩著被雨水打落的落葉上樓，整棟樓光潔明凈，一層不染，唯有剛剛飄落的黃葉還不曾來得及掃去。這座差不多有著五十來年歷史的小樓無處不煥發著有序有節的氣息。

　　會議室位于二樓。進門，整面墻壁上張掛著大大小小二三十塊牌子：浙江商業名牌企業，省級先進企業，浙江老字號，浙江省誠信示范企業，部質量管理獎等等。一塊塊的獎牌宣示著肉聯廠的輝煌。

　　徐總身著合體的藍色體恤，娓娓地述說新辰的往事。

　　金華肉廠，1958年建廠，1959年7月份正式開工。當時金華還是一個縣，肉廠和食品廠、冷凍廠合并為金華肉聯廠。

　　肉聯廠的發展可以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1958年至1988年，計劃經濟時代，國家調控，肉聯廠處于飛速發展和整體輝煌時期。主要以宰豬為主。年宰豬50萬頭，最多的幾天，每天宰殺五千頭豬。大年三十，職工忙碌到第二天的凌晨五點回家。當時在廠職工有一千三百多人，廠區內擁有可以容納一千兩百人的電影院，廠區內有幼兒園和衛生院。整體配套設施齊全。

　　當時肉聯廠的肉經過分割，處理，制罐肉以出口為主，兼顧城鄉居民的菜籃子工程。肉聯廠擁有兩條鐵路專線，長達2.5公里，更兼有公路運輸線奔波穿梭于上海、寧波、溫州等各地。

　　我抬頭望見窗外的爬山虎在雨中分外翠綠，不遠處是電影院，那個曾經演繹了無數次悲歡離合的地方帶給人們太多的感動和淚水。如今在雨中靜默著，靜默著……

　　1988年后，統購統銷計劃經濟到了市場經濟時代。徐總靜靜的述說又一次把我拉回到了整潔的會議室中。

　　市場經濟，打破了鐵飯碗。肉聯廠從省屬企業被下放到市里。工人下崗，經歷過一次又一次失敗，負資產達到了一千五百五十萬。肉聯廠痛定思痛，開始尋找新的出路。利用場地搞多種經營，找資源整合，引進新進企業合作。2003年，引進雙匯和蒙牛與溫州合資，金珠香腸，雪露冷飲，海螺醬制品等一個個新興的品牌進入了人們的視野。年產值從一年一個億，一躍為八九個億。

　　如今，新辰食品股份有限公司再創輝煌。而這個輝煌源于新辰人擲地有聲的“誠信”兩字！

　　雨中，徐總陪我們參觀了新辰的廠區。一千五百多畝的場地，新建的冷庫和高大的舊冷庫，粗粗的冷氣管道，轟隆隆響的制冷設施。而這些即將隨著拆遷的腳步踏上新的征途。

　　大雨滂沱，回望：雨中的小樓靜靜矗立著，迎風送雨；雨中的爬山虎紫藤茂盛著，目睹一次又一次的變遷；雨中的前塵往事絲絲縷縷地嵌入我心靈，濕潤著我柔軟溫熱的心房。

　　河盤橋，河伯橋，肉聯廠，食品廠，這一個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一次次更迭交錯，銘記在人們永遠的記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