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穎
由著名導演賈樟柯監制,韓杰導演執導,知名演員王寶強主演的《hello,樹先生》講述了一個小人物的故事。“樹先生”,一個游走于村頭且有著不穩定人格的小人物,是這部影片所要極力刻畫的主人公。在整部影片中,“樹”的肉體與精神都在經歷著鄉村與城市間的痛苦移植。但是,無論鄉村與城市都不曾屬于他,“樹”始終沒有找到自己的棲身之所,無奈而孤獨。
首先,樹已不屬于農村。影片開頭大篷車穿梭在破敗的鄉村,擴音喇叭里喊著“太陽新城”的廣告語,城市化進程已席卷整個鄉村,人們在這樣的快速變化中目不暇接,太多的都市文明滲入鄉村,一切都在急劇生長。“樹”所處的環境也早已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鄉村,他的周遭早已物非人非。許多人都已放棄了傳統的農業,而“樹”就是以一個汽車修理工的身份出場的,他所經營的活計早已不是傳統農業。不僅“樹”是如此,周圍人的工作也都各有不同。“樹”的弟弟在城里當司機,經常接濟這個沒出息的哥哥;由于村里開礦,“樹”家的土地被村長的外甥“二豬”占有,許多人都成了礦工,好朋友“小莊”就是其中一員。許多人或主動或被迫地走進城市,由貧窮的農村一下子跨越到最繁華的大都市,文化層次跟不上,精神上出現了斷裂。
最早一輩接觸到城市文明的當屬“樹”的哥哥。哥哥走出農村,被城市文明吸引著,覺得“外面的世界老精彩了”。開面包車的朋友“三愣”也時常挑起“樹”的一些幻想,不管是覺得“樹”一定能當干部,“不當干部白瞎你這人了”,還是“咋啊樹哥,決定跟我進城了”,都在牽引著“樹”的遷移。可是哥哥最終卻被父親吊在樹上打死了,這棵“樹”見證了哥哥的死亡,一個最早接觸城市文明的農村青年的死亡。“人一進城就要變壞”,這樣的想法是很多老一輩農村人的觀念,也是當時“樹”的父親大概會有的想法,不管“樹”的哥哥是否真的是流氓,是否真的沾染了一些城市所謂“壞”的習氣,他的死亡就意味著在農村,傳統的老一輩與城市文明沖擊下的青年人之間的隔閡早已產生。
“樹”在做修理工的時候被電焊灼傷了眼睛,在住院期間非但沒有得到老板的同情,反而被解雇。此時丟棄了土地與工作的“樹”已隱約覺得自己在這個從小生活的鄉村中竟無所適從。當然,最直接的導火索是在“三愣”的面包車上與聾啞女小梅的相遇,對愛情的渴望激發了“樹”的第一次出走,這次出走頗有些嘗試的意味。進了城,當“樹”看到小梅走進按摩店,“三愣”的一句話“咋啊樹哥,進去按摩會兒啊”道出了底層人在城市中生存的尷尬,這場城市中底層人的戀愛也就極具諷刺。之后,在“高朋”的婚禮上遇見兒時的玩伴陳藝馨,得知他如今在城里已經當了校長。眼前的失業加之對愛情的渴望,致使“樹”的再次出走,去投奔陳藝馨。這一次他走得更遠,這次他去了最能夠代表城市文明的省會,長春。
但是,“樹”卻也不屬于城市。除了修理一無所長的“樹”進城之后在陳藝馨的教育機構打雜。當愚昧與落后迎頭撞上文化與教育,“樹”表現出了渴求而又不可得的狀態。在這里,他遇到的是來自好友鄙夷的言語和眼神,目睹著都市種種新奇,卻因為缺乏一技之長終究在城市中難以生存。在目睹了朋友陳藝馨在外面搞外遇,目睹了陳藝馨妻子對于一個半路城市人的控訴之后,他看到了來自于城市的空虛與浮躁。可他和小梅的愛情卻是在這個過程中產生的,在一個“樹”離開了原始土壤,離開根的時刻升溫,這也就注定了這場愛情的畸形。
“樹”從省城長春回來與小梅的約會地點是在咖啡廳。這里面有一個被剪掉了的細節,小梅問“樹”怎么想到約她來咖啡廳,“樹”就在紙條上寫給小梅:“這兒時髦,我跟朋友來過。”韓杰在接受采訪的時候曾經說過,喝咖啡是一個極具現代文明的典型標志,從最劣質的燒酒一下跨到精致的咖啡,中間有很多階段無法連接起來,斷裂也就由此產生,也就是所謂的“身體走得太快,靈魂跟不上”。
“樹”和小梅的婚禮可以說是“樹”精神移植的轉折點。肉體回歸鄉村,靈魂卻自如的在現實與超然中穿梭,于瘋癲中預知未來。當家鄉的人們開始陸續搬遷到新居,自家的拆遷費卻被弟弟拿走,“樹”終于變成了一個無所依的孤獨者,生活在自己幻想的美好世界中。“樹”不屬于鄉村,他的家鄉早已被現代工業席卷;“樹”也不屬于城市,他無法在城市中生存,同時也無法適應城市的喧嘩與浮躁。
但是,人又不僅僅是一棵樹,人的生存具有更強的適應性,人與環境的磨合是一個互為影響的過程。環境影響人,反之一部分群體的介入,往往會影響一個地域的文化環境。農村與城市這兩個頗具文化差異的群體,它們在融合的過程中的沖擊想必是極為劇烈的。但不論怎樣,影片立足現實進行探索,直面當下的發展給農村所帶來的沖擊,以及這種沖擊的背后所造成的一代農民內心的破滅感,并將這種破滅感放大于“樹先生”這個瘋癲病態的形象之上,展現在觀眾面前,這無疑是極具探索精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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