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和春
老家楊卜,地處義烏江北邊的黃土丘陵緩坡上,地勢由東北向西南傾斜。兒時村東北邊的山坡上到處是茂密的松樹林,整個村子湮沒在綠樹叢中,像是世外桃源。只有西、南兩個方向可以放眼遠望。近處蜿蜒西去的義烏江,滋潤著兩岸沃土的繁衍生息。隔江相望的則是郁郁蔥蔥的南山,連綿起伏,逶迤往西,盡頭是離老家20里開外的積道山。
少年時代,農村落后,大家都被捆綁在黃土地上,從事原始的、落后的、刀耕火種般那繁重的農耕勞動。對外面的世界愚昧無知,離開了那黃土地,看不見積道山,兩眼就要淚汪汪。這積道山就成了當地人們心目中家鄉的象征。老農們在田間耕作或其間休息乘涼時經常會講起積道山的軼聞,諸如“三個和尚”呀,“飛瓦日”呀,“僧尼會”呀,由積道山延展出去的種種傳說,我們兒時都耳熟能詳。老一輩人還指著遠遠的積道山告訴我們,積道山那山頂是一頭牛。真的,我們遠遠望去,積道山山頂上那遠景,分明是一頭高大碩壯,頭朝西邊的老牛惟妙惟肖的身影。這個牛形積道山,日久了就深深地刻在腦子里,成為至今難以忘懷地記憶。但因那個特殊的年代,人們連生活的溫飽都沒有解決,哪有心思奢望游山玩水。忙時,白天參加生產隊勞動,早晚還要加時干活;就算閑時,也要參加生產隊的各種勞動,早晚則為自家的豬欄削草積肥,為給生產隊提供豬欄肥換取幾個工分,或者在自家的一畝三分地里干活。積道山雖離家不遠,但兒時最終無緣也無法到山上一游看其究竟。等到恢復高考后,自己又忙于求學、工作,雖有幾次與積道山擦肩而過機會,也無緣登山一游,但前輩們所描述中的牛形神奇山頂并未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淡忘,時不時涌上心頭成為心中的一種牽掛。
退休之后,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可以自由支配,到積道山探訪那些神秘的軼聞傳說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
這一天,我們一行沿著西側的步行登山道一路攀登而上,為了緩解登山的疲勞,增添對旅途的興趣,我將兒時所記憶的積道山“飛磚飛瓦”軼事向大家轉述。那是北宋年間,天臺山有一云游和尚,看見積道山形似如來佛禪坐,斷定這是難得的佛家寶地,就有意愿在山上修建禪院。苦于開建運輸磚瓦的勞累和成本費用,他在金華城內貼出告示:“九月重陽節,釜山飛瓦日,山頂搭戲臺,速來觀奇跡。”果真,引得觀者無數,和尚則盤腿禪坐于山下石頭上,雙手合掌喃喃道:“若要觀飛瓦,上山自帶瓦。”眾人見此紛紛攜磚帶瓦上山。須臾,所有磚瓦全都到了山頂。正在人們翹首等待觀看飛瓦時,和尚仰天大笑說:“施主們,磚瓦已借眾力搬上了山,這不就是飛磚飛瓦嗎?”大家頓然大悟。這雖是流傳近千年的傳說,無從考證真假,卻反映了古人的聰明與智慧,引得大家開懷一笑。
行至山腰處,我們看到有可供游人休憩的涼亭。路邊的山泉古井引起我的遐思,不知可是傳說中“三個和尚無水喝”故事的發源地。我們沿著石板小道觀看山頂廟宇,雖有幾進不算高大的建筑供奉著菩薩,但總覺得沒有恢宏氣勢,沒有兒時遠看的那般氣派,難怪我們在金義東線上遠看積道山,山頂是圓圓的像是倒扣的釜。我又沿著山頂的邊緣行人罕至的疑似小道,穿過草叢樹木來到廟宇的西邊,在陡峭山崖上看到有一棵香樟樹,樹雖不高大也該幾人合圍才行,但我無法把它跟兒時傳說中那高大的牛頭相聯系起來,更不敢確定這是積道山的標志,是百姓心中的旗幟,是遠離故鄉人的寄托:“當地人看不見這座山這棵樹,就會哭泣。”我反復確認之后,想找寺廟的主持了解一下相關情況,但不巧的很,主持外出,無緣當面請教。我輾轉幾個來回,最后是廚房里的一位阿姨比較知情,她告訴我,原先積道山上那根標志性的樹就是這棵樟樹,只是“文革”期間,山上的廟宇被拆除用來建學校。高大的古樟茂如華蓋,在光禿禿的山頂上鶴立雞群,幾次遭受雷電的光顧襲擊,原來的古樟遭到雷劈火燒,積道山頂真的變成了一個光禿禿的山頭。而現在我們看到的樟樹是在老樟的根基部位重新長出來的,可以說,樹還是那根老樹,但卻沒有當年枝繁葉茂。當年正是高大的廟宇建筑群和華蓋如云的大樟樹有機合為一體,在我們孝順老家看來就成為碩壯牛形的遠景山頂。
兒時的軼聞傳說,今朝找到了答案,山還是那山,樹還是那樹。但時過境遷,物是人非,傳說是美麗的,現實卻很骨感。祈愿家鄉人及遠方的故人心目中家鄉的標桿積道山美麗永久!
看婺城新聞,關注婺城新聞網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