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怡沁
春蘭開了。
桌上那株鐫刻著歲月痕跡的春蘭給我的味道很特別。它總會讓我的思緒驀然涌進一陣細流。那些細小的涓流多半是關于奶奶和流年的遐思。它還是像小時候一樣,“歲華盡搖落,芳意竟何成”。她也還是像小時候一樣。奶奶這個年紀的人,鮮少有愛看書的,就連識字的都是少數(shù)。
那大約也是個仲春的午后吧,奶奶和我,一人一張小板凳,坐在門前的院子里,三四月的陽光很舒服,懶洋洋的灑在身上,暖的人直想睡覺。我捧著我的連環(huán)畫,不住地打著瞌睡。奶奶也在看書,是那種大部頭的小說,厚厚的一本書仿佛和她融為了一體,她就這樣一頁一頁的翻著,陽光在她的側影上翻飛出動人的味道。我很喜歡看奶奶看書的樣子,這個側顏從我有記憶開始一直陪我至今,奶奶的書也從她的大部頭小說,換成了書架上的那些字號特別大的名著。
一個沒忍住,手上的連環(huán)畫“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奶奶放下她的書,撿起掉在地上的連環(huán)畫,輕輕拂去粘在上面的灰塵,把小小的我摟在懷里,緩緩地拍著我。
小時候總是這樣,手里閑不住,我扯著蘭花的花瓣,有一下沒一下的把玩著,等到奶奶發(fā)現(xiàn),把蘭花從我手上救下來,我手上早就握著一片被扯下的葉子了,我得逞的笑著,像是拿到紅氣球的小孩,張揚著喜悅。奶奶總是很無奈,但又不舍得責罵我,“囡啊,你知不知道奶奶為什么這么喜歡春蘭嘛?”
“好看嘛,還香”我不假思索的答,小時候的我特別喜歡春蘭淡淡又不妖艷的清香,手里的葉子被我彎出了各種花樣,心里生出幾分得意。我沾沾自喜地拿給奶奶看,她一面心疼著她的蘭花葉子,一面又被我逗的忍俊不禁,無奈的摸摸我的頭,“你啊,還小。”
最愛便是這樣的春日,奶奶總愛帶著我,坐在春蘭旁,輕輕地拍著我,娓娓道來一個個動人的故事。在那仲春的午后,我能看見徐文長智斗貪官,能看見神筆馬良揮動神筆,還能看見后羿射日,嫦娥奔月。奶奶,為我的童年,建造了一個五彩的夢。夢里,春蘭散發(fā)著淡淡的清香,日子總是那么的悠長又悠長。
向院子里望去,院中只有春蘭幾株,我看見陽光從樹蔭中灑下點點碎金。輕風細細吹過,扶住了被陽光照耀的柳蔭。站在院子前,仿佛天地萬物一下子屬我所有,春蘭折射的陽光,射向了天空,好像指引著什么。
后來我慢慢知道了,春蘭,就是奶奶啊。
奶奶的名字很好聽,“蘭娟”,“丐得騷人筆下妍,玉池清照影駢娟。一從弱質辭空谷,冶葉倡條盡可憐。”她是個蘭一般的女子,淡雅,高潔。
她說,要做一個春蘭一樣的人。
如蘭般在喧雜世俗的紛擾里活得悠然自得,在柴米油鹽的瑣碎里活得風華絕代。
奶奶就是這樣的人。
蘭香還是悠悠的在歲月里飄搖,花開花落的輪回里,那個如蘭般的老人,還是沉醉在蘭香里,即使白發(fā)蒼蒼,容顏遲暮,她依然豐神綽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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