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川
鄉村,是我國最小的行政單位。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一個村莊承載的產業、生態、風氣和貧富,無不反映執政黨治國理政水平。
金華市作協主席李英“非常敏銳和自覺地承擔起表現人民群眾在家園建設發展中的意愿、創造和經驗”,推出近30萬字的《大國治村》(2020年12月,浙江文藝出版社出版),讓讀者真切感受在鄉村振興戰略的指引下,中國鄉村發生的“真實生動的故事和變化巨大的圖景”。這是李英繼《感動之城》《讓百姓做主》《第三種權力》之后的第6部報告文學,被列入國家出版基金項目。
武義后陳、永康塘里、東陽花園3個村,是金華媒體常年關注的“網紅”村,金華百姓耳熟能詳,相對較為陌生的是淳安縣的下姜村和臨安區的上田村。但關心國事者無不知曉,下姜村曾是習近平總書記的聯系點,通過近20年的發展,精準扶貧的“下姜模式”已成我國脫貧攻堅和鄉村振興之典范。至于上田村,既是浙江省農村文化禮堂的發源地,又是浙江首個“微法庭”的誕生地,一文一武,亦是名不虛傳。
新聞是歷史的初稿。后陳、塘里、花園、下姜、上田的新舊變化,既是時代的產物,又是民間智慧和力量的結晶。但毋庸諱言,這5個村的“蝶變”時日,長的有二三十年,短的也有五六年了。李英是怎樣解剖“麻雀”,復活“舊聞”,并引起讀者共鳴的呢?
有人說,世界上有兩樣東西最“鋒利”,一是利劍,二是思想,而思想又比利劍更勝一籌。
特定的時代生活自有其相應的主題話語。《大國治村》緊緊圍繞“推進國家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這一主線,真實而生動地反映了在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時代背景下,浙江省高水平推進省域治理現代化、高水平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爭創社會主義現代化先行省的努力和成功經驗,主旋律頗為強勁。
錢是一把雙刃劍——既能發展生產、改善生活,又能讓人墜落、甚至誘人犯罪。改革開放初期,武義縣后陳村由農副牧業全面發展的“紅旗村”,漸變為全縣聞名的問題村、上訪村,原因就在于“錢”。
“金錢是妖魔,是鬼怪,它會讓好干部變壞。”這是作者李英的真切感受。而村民代表陳岳榮說得更直白:“村里的錢是大家的、集體的,村干部哪能像花自己口袋里的錢一樣,今天想吃就來吃,明天想喝就拿去喝,甚至連自己家里買把門鎖都到村里報銷,真是太目無法紀了!”時任武義縣委常委、紀委書記駱瑞生亦說:“顯而易見,監督缺位就容易產生腐敗。村兩委既當決策者,又當監督者,一身二任,出現了監督的錯位,其結果是經過民主選舉產生的一些村干部,就會變成順口溜所說的那樣——初任村官是好人,真抓實干成能人,一經宣傳成紅人,放松監督成狂人,發展下去變罪人!
怎樣防范好人變壞?后陳村成立了全國首個村務監督委員會,時間是2004年6月18日。之后,因緣巧合,“后陳經驗”遂成“中國之治”。
“法律是治國之重器,良法是善治之前提!睎|陽市花園村邵欽祥認為,法治是基層治理的根本保障,而頗具地方特色的《村規民約》也是維護社會公序良俗的利器,且應跟隨時代潮流,或添加或刪減,不斷修訂完善。
花園村建立全國首個村級工會,常年聘請法律顧問。32名村干部服務管理6.5萬常駐人口,其中外來務工人員就有5萬多!坝惺抡腋刹浚∈庐斕旖鉀Q,大事3天解決”,已成花園村常態。即便是突發事件,治安和安保人員都能在5分鐘內趕到現場。村里年年評選“最美花園人”,“好人好報,德者有得”蔚然成風,連續30多年實現“矛盾不上交、糾紛不出村、村民零上訪”。2020年,花園人均收入達14.2萬元,“幸;▓@”名副其實。
永康塘里與東陽花園僅一箭之遙,村民多為孫權后裔。當年,孫朝廳毛遂自薦,成功當選村黨支部書記。他憑著個人魅力,“德潤鄰里”,帶領村民在新農村建設中引入傳統文化根脈,讓塘里的經濟發展和文化傳承同頻共振,比翼齊飛;而在《下姜起舞》中,李英從一戶戶村民家中的沼氣池入手,勾勒出當地如何更新觀念,把生態環境保護作為美麗鄉村建設的重要環節,下姜村也因此從“臟亂差”變成“綠富美”。
報告文學是文學領域的“輕騎兵”,最能貼近時代和反映現實。《大國治村》用感性的情感去注視值得褒揚或者需要鞭笞的事物,用理性的思維剖析鄉村物事背后的種種因素,字里行間彌漫著強烈的時代氣息。
如果說“思想”是文章的靈魂,那么,糅合在段落間的人文歷史,便是文章血肉。
鄉村不缺文化,但缺少文本。李英依憑地方歷史和傳統文化,細細探尋鄉村治理的文化基因,格局雖小,但脈絡清晰。無疑,此乃《大國治村》有望成為史志性作品的堅實基礎。
“武義縣歷史悠久,唐天授二年(691),析永康西境始置武義縣,隸婺州。相傳武則天執政時,新設郡縣均冠以‘武’字,因縣東有百義山,故名武義縣!(《花開后陳》之《上訪村的陣痛》)研讀地名,頗有況味!拔淞x”與武則天有關,而“永康”,則拜孫權所賜!坝揽倒欧Q麗州,始置縣于三國赤烏八年(245)。相傳孫權之母吳國太因病到此(塘里)進香,祈求安康。吳國太病愈,孫權大喜,遂給此地賜名‘永康’,并單列為縣!
亂世紅塵,茍且偷生!坝肋h安康”,只不過是俗人的美好愿望。讓人感佩的是,吳國太對孫權第六子孫休說的一番話:“吾輩貴為皇族,盛之極矣。然易云:亢龍有悔。故有其盛必有其衰也。若時不我與,爾可令后人遷棲此地,當可保我孫氏血脈發族延綿也!
吳國太有此遠見卓識,實乃平頭百姓之福。然而,時至今日,塘里村雖說“風水”不錯,但在“老孫頭”沒有毛遂自薦之前,不也是遭眾人嫌棄的“落后村”嗎?“村里的老房子低矮破舊,道路也都是坑坑洼洼的泥路,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連污水管道也埋不下去。”
如此一想,名稱確實只是外在符號。就像花園村,倘若少了邵欽祥的強力統領,“村名花園不長花”,就一點也不意外了,即便邵氏頗有淵源。
“花園村是邵氏聚居地,建村已有700多年之久,祖上從河南博陵郡遷至東陽紫溪……他們開墾荒地,耕作薄田,以抓泥鰍、挑販私鹽、做草席為主業,慘淡經營,艱難度日,但花園村人心齊、骨頭硬,因此名聲很大。周邊村子里的人用一個‘蠻’字來概括花園村的人!
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洞髧未濉分阅妥x,是因為篇篇皆有豐厚的人文歷史。后陳、塘里、花園、下姜、上田之所以在浙江省社會治理和鄉村振興中脫穎而出,是因為涌現了像胡文法、孫朝廳、邵欽祥、姜麗娟、潘曙龍這樣的時代弄潮兒。
習近平總書記曾說:“任何一個時代的經典文藝作品,都是那個時代社會生活和精神的寫照,都具有那個時代的烙印和特征!薄洞髧未濉匪枷胄、文學性和藝術性兼具,能否成為時代“經典”,暫且交給時間評判。
不過,溪的美,魚知曉;風的柔,山知道。目前,《大國治村》已被評為2020年度全國優秀文學作品閱讀推薦書目,并參評2020年度浙版傳媒好書和第五屆中國出版政府獎。
文學是語言的藝術。文題“花開后陳”、“顧盼塘里”、“幸;▓@”、“下姜起舞”和“文武上田”,清新干凈,詩意豐盈。
“谷黃一夜,人老一年”,“扁擔是條龍,一生吃不窮”,“寒天不凍勤織女,饑荒不餓苦耕人”,“挨一拳,得一著;挨十拳,變諸葛”,“旱苗正盼及時雨,行船偏打迎頭風”,“百靈鳥不忘樹,梅花鹿不忘山”等等群眾語言,簡樸自然,雅俗共賞。
說到權力與腐敗之關系,法國哲學家孟德斯鳩有一句名言:“一切權力不受約束,必將腐敗!(《論法的精神》)而《大國治村》則有一個“金魚缸效應”:“政府權力應該像玻璃金魚缸一樣透明……能讓人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且不跑出視線之外,人家才會相信你光明正大,沒有暗箱操作!睖\顯易懂,恰如其分。
大白話最生動,白開水最解渴。像“門縫里瞧人——把人看扁了”、“洗臉盆子扎猛子——不知深淺”、“鞭炮兩頭點——想(響)到一塊兒”、“爆竹上天——聲名在外”等等歇后語,李英信手拈來,更使文章增色不少。
李英沒上過大學,這是他的短板。但他放過牛、下過鄉,特別是長期供職新聞媒體,開展田野調查又成了他的長項。他說:“我已經第四次到塘里村采訪”,對塘里人和事的了解,“差不多可以當半個導游了”。至于武義縣后陳村去過多少趟,李英記不得了。他住在鄉里,走村入戶,沉浸式采訪普通村民和干部,光與首任村務監督委員會主任張舍南等采訪對象的談話錄音,就整理了20多萬字。
“文藝是國民精神所發的光,同時也是引導國民精神的前途的燈火!(魯迅)中國有大大小小村莊60萬個,《大國治村》雖只寫了浙江5個村,但無不讓人想起人類學家馬林諾夫斯基的一句話:“通過熟悉一個小村落的生活,我們猶如在顯微鏡下看到了整個中國的縮影!
浙江的今天靠改革起步、靠開放搞活,有勇氣也有能力打造“全面展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優越性的‘重要窗口’”,而李英的《大國治村》為人民立傳,為時代高歌,“也將成為中國民主化進程中的一份珍貴歷史文獻”。
明天一定更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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